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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千尋

  於是讓母親幫忙拘著育秀,不允許她出門,而二伯母人生地不熟,自然沒有人邀她參加宴會。二伯母在府裡憋上將近一年,哪裡都不能去,眼看育秀馬上要及笄,還談不成婚事,越心急脾氣越大,打罵下人僕婢是小事,成天與母親尋釁,言語刻薄自己和育莘更是常事,育莘在信裡抱怨過幾句,清兒就此上心。

  「別擔心,等過陣子祖母替六妹妹找到一門親事,二伯母自然會消停。」

  「其實這件事也怨不得二伯母,在這一年當中,連三房的哥哥姊姊和柳姨娘屋裡的姊姊都說上親事了,六姊姊卻連個影兒都沒有,當母親的,哪能不心急?」她記得,前世,黎育秀說給了齊靳,這世,他們卻沒有半點交集,歷史越走越歧異,黎育清就越安心。

  第二十九章 光宗耀祖的育岷(2)

  自從黎育鳳嫁進楊家後,她那顆心算是安然擺進肚子裡。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個月發生一件事,讓祖父發上好大一頓脾氣。」

  「是六姊姊私自出門,讓大皇子給送回來的事?」這件事,哥哥寫信給她透過訊,大抵是說二伯母沒經過長輩同意,帶著六姊姊出門上香,誰知半路上車子居然壞了,恰好大皇子經過,彬彬有禮的大皇子心善,知道她們是黎府的二夫人和六姑娘,便用自己的馬車送兩人回府。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恰好,誰曉得是不是二伯母一出門就讓人給盯上,馬車好端端的誰搭都沒事,偏偏二夫人出門就壞掉,這當中要說沒什麼貓膩,誰相信?

  大皇子把人給送回府,家裡能不備禮上門謝個兩句,這一來二往的,大皇子與黎太傅搭成一線的謠言,能不傳得風風火火?

  這樣也就算了,誰知道二伯母心大,居然想把女兒嫁到大皇子府裡當側妃,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躲都來不及了,她還眼巴巴的想搭上。

  祖父發一頓脾氣算是好的,本來還想派輛車將母女倆給送回樂梁,那件事讓二伯母臉上無光,雖不敢在長輩面前發作,逮著下面的人就要火上一場,四哥哥還好,不在京裡,五哥哥就是那個躲不掉的倒霉人。

  二伯母指桑罵槐,對著下人罵罵咧咧,說不公平,只允許四房同二皇子交好,卻不允許二房與大皇子有交情,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

  明眼人怎聽不出來,「與二皇子交好」的是誰?那段時日,嚇得五哥哥每天入夜才敢回府。

  黎育岷續道:「這事還沒完,我出京時,大皇子還真派人去探祖父口風,問六妹妹許人沒有。」

  「大皇子真看上六姊姊啦?」黎育清驚訝問。

  不會吧,二伯母這下肯定得意揚揚,要顆芝麻、天上居然掉下大西瓜?

  「哪裡是看上,康黨最近被整肅得厲害,大皇子再笨也曉得該轉轉風向,總不能把所有雞蛋全擺在一塊兒,能夠拉攏的自然要大力拉攏,眼下祖父正得聖眷,不光是大皇子,別的皇子也想盡辦法與黎府搭上關係,現在有個現成機會,他怎能放過?」

  「所以呢,爺爺怎麼說?真要把六姊姊嫁過去?」

  「當然不行,祖父回道,六妹妹自小便定下親事,只等著及笄後成親。」

  「這件事若讓二伯母知道,家裡肯定又要大鬧一場了。」

  「當然,不過有二伯父在,還不至於鬧得太厲害,不過六妹妹的婚事確實得快點定下,否則會有事發生。」黎育岷歎道,可這般急就章的,怕是尋不到好親家,這回二伯母心急壞事,倘若耽誤六妹妹終身大事,她還有得後悔。

  「四哥哥,我擔心五哥哥同二皇子走得近,那人……也是有野心的吧?」

  「對,不過二皇子心計不如大皇子,相較與大皇子為伍,倒不如和二皇子交好。」至少他心裡算計什麼,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若是五哥哥一個糊塗,真的變成二皇子的心腹,到時候會不會與你、與爺爺、與三皇子對峙?」一個家本該扭成一股繩,現在分靠兩邊,算怎麼回事?

  對於黎育清的憂慮,黎育岷育岷感到好笑,用力戳上她的額頭,佯怒道:「你這是看不起祖父、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育莘?當初是我們讓他去接近二皇子的。」

  「可五哥哥那性子,四哥哥比我還清楚,他總用真心與人相交,不擅長爾虞我詐、算計心機,若是他讓二皇子給算計了去不怕一萬,就怕萬_。」

  「你會說這等話,是因為不知道過去這一年當中,育莘改變多大,如果你見到現在的他,肯定不會有這層莫須有的擔心,他早非昔日的黎育莘。」說完這個,他喟然,也不明白這是壞是好,環境迫得人早熟,他經歷過一遭,知其中苦澀艱難,眼見育莘如當年的自己舟……想起他那張倔傲、固執的臉龐,慢慢透露出堅毅光芒,也好,男子總是要成長。

  黎育清攏起雙眉,不明白他話中所指,只知他言語與齊靳相似,到底是什麼造就出如今的哥哥?

  他看見她想追根究底的神情,笑了,久久才說出一句,「剛到京城時,我們都不容易。」

  「什麼東西不容易?」

  「過去不知道父親有多困難,走這趟京城,方明白父親一人在京城有多不容易。」黎育岷口中的父親是指大伯父黎品方,前些年,他寄名到大房名下,以大伯父、大伯母為父親母親。

  黎育清沒插嘴,靜靜聽他往下說。

  「我們剛到京城時,就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祖父可是皇帝最看重的近臣,再度返朝,會掀起什麼波瀾?各方勢力暗潮洶湧,人人都盯著黎府門楣看。育莘初來乍到,對什麼都新奇,拉著我到處看,祖父也不阻攔,甚至刻意讓祖母慫恿我們出門。」

  「那時大皇子身邊的人正愁找不到機會給祖父使絆子,偏偏我們這兩隻呆頭鵝自個兒撞上去,接連幾次,我們被修理得舌七八糟,有冤無處申,你可以防止自己出錯,卻沒辦法阻止別人來挑釁,我們吃過的虧,認真細數,許多人的一輩子加一加還湊不齊這個數。」

  「有一次育莘忍受不住,跑到祖父跟前告狀,祖父捻了捻長鬚,反問他,『你打算一輩子躲在我的羽翼下,靠我這個老人來保護?」」

  「自那之後,不管碰上什麼事,我們都咬牙吞下,一次兩次三次,我們漸漸琢磨出法子,不但不與人正面衝突,甚至還能反敗為勝,讓那些人硬把暗虧給吞下肚。」那段時日他們同仇敵愾,建立起真正的手足親情。

  如果他認真把育清當成妹妹看待,是因為她那句「清兒不求哥哥們飛黃騰達,只求你們平安順遂」,那麼他認真將育莘當成弟弟,則是在那段日子裡,惡人欺到頭上,育莘總說自己身子骨強健,硬把他護在身後,讓自己的身體承接更多的拳頭。

  他心冷心硬,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別人對他為惡一分,他定要多還上三成,但他那顆剛硬的冰冷心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對傻乎乎、只會對人好的兄妹給曬暖、哄軟了。

  「爺爺壞,居然用這麼狠的手段教導你們生存。」黎育清聽得氣急敗壞,眼神裡有說不出的擔憂。

  「方式是嚴厲了些,但結論是我們在最短的時間裡蛻變,育莘開始懂得用腦子與人周旋,不再一味相信真心就能換來真情,他收斂脾氣,懂得在別人身上用心計,或許他少了幾分良善性情,但現在的他圓滑融和,多了點權詐,多了點謀略,卻再不是能任人擺弄的性子。」

  「若不是那段時間的衝撞,我們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自己的言行腳步,不曉得如何察言觀色、分析局勢,以前在家裡同爺爺學的都是道理,真的身處其間,才明白個中不同。誰能想得到,光是一杯邀約水酒,後面還能藏著算計陰謀,而幾句話就能被人無限引用,一個簡單舉止裡頭,暗喻著數不盡的彎彎繞繞,一個不仔細,就能把自己給陷進去,謹言慎行說來容易,行來難。」

  「四哥哥……」黎育清心疼極了,過去總以為應付楊秀萱這種人,己是陰暗面的最極致,如今才曉得那不過是入門功夫,要像哥哥們那樣,得付出多少辛苦吶。

  「沒事。」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局勢偏向咱們,祖父受到重用,我和育莘也在皇帝跟前露了臉,連父親、二伯父也水漲船高,朝堂行事不再處處受人阻撓,過去我傻,以為靠著自己的能力,就能闖出名堂,現在才明白家族勢力有多重要。」若非祖父是黎太傅,憑什麼到東北的官員一大票,皇帝獨獨接見自己?若非自己是黎家四少爺,為何訪察團裡能人無數,別人會願意聽他調度?

  過去自己太幼稚,為著母親的死,他恨上整個黎府,甚至暗地發下豪語,有朝一日待自己揚眉吐氣,首先要對付的就是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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