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她後,我拿她當親姊妹似的對待,而她也是懂得將心比心之人,我們兩人相處得很好。她家裡頭己經沒人,自然不會有人操心她的婚事,己經年近二十,卻尚未定下親事,我曾經問她,如果不介意的話,是否讓我父親為她操這個心?她猶豫好幾天,才悄悄地將自己的身世告訴我。」
「你說對了,她的身世的確很了不起,她母親曾經是大戶千金,而她的父親是……當今皇上。」
「什麼?皇上?」董麗華才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娘娘?!黎育清無法置信,怎麼可能,公主不都該待在宮裡的嗎,怎會流落民間?
「訝異吧,皇上還是皇子時,下江南辦皇差,在半途中邂逅了她的母親,兩人相知相交,過上一段美好日子,之後皇上留下信物,約定好回京城後便接她母親過去。」
「話說的信誓旦旦,可人一轉身,誓言立刻變成空話,偏偏她的母親卻在那時發現自己懷上孩子。麗華的外公外婆心疼獨生女,順著女兒的心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這事擺到哪裡都是見不得人的,她母親成了鄉里間的醜聞。」
「儘管如此,麗華的母親和外公外婆還是相當疼愛她的,琴棋書畫樣樣悉心教導,她還做得一手好女紅,也許是長輩們都不死心吧,相信當上皇帝的他終有一天會想起那段露水姻緣,到時,外孫女就是名符其實的公主,怎麼樣也不能缺乏教養。」
「麗華外公外婆還在時,尚有人為她們母女遮風擋雨,但老人家一走,族裡的人居然蠻橫上門,要沒收她家財產,甚至強硬逼麗華的母親帶著女兒嫁給一名鰥夫,她母親不願意,收拾細軟,帶著麗華流落異鄉。」
「便是因為這樣,麗華的婚事才一天天耽擱下來,麗華與母親曾經進過京城,試著尋找皇上,可皇帝哪裡是想見便能夠見到的,她們花光盤纏,靠著一手繡工,勉強維持生活。」
「可是不多久,麗華的母親病逝,她差點兒落難……在母親臨死前,麗華親口答應母親,若不能成為正妻便終生不嫁,寧可當姑子,也不能與男人苟合,她母親一生乖舛多磨,擔心女兒走上自己的老路子,殷殷囑咐,至死也不放心。」聽到這個故事時,蘇致芬差點兒懵了,好端端的居然讓她遇上紫薇格格,不過麗華運氣差,沒碰上小燕子,卻遇到她這個穿越人,她比小燕子明白,普通百姓想要見皇帝比見上帝困難,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慫恿她去認親戚。
「所以呢?」黎育清凝聲問。
「你父親到蘇府提親時,麗華與我躲在屏風後頭見過他一面,她心悅你父親,而我……」她在乎的不是年歲差異,她介意的是在愛情與「性趣」上頭,她有嚴重潔癖。
「你明白的,我對婚姻的追求與多數女子不同,我寧缺毋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而你父親那樣的男子,不是我要的良人。」
「我爹自然是為我著想的,黎府的確可以提供我庇護,但我深信自己能夠庇護自己,不需要靠一個男人來為我支撐天地,然而父親一門心思為我,我不能說他錯,更何況那時候他己病入沉痾,為安他的心,也為替自己爭取更多時間,我決定出嫁,但黎府絕不是我終身歸依處。」蘇老爺是個好父親,她在他身上享受到前世求而不得的父愛,在他病重、在他淚眼執手求她出嫁時,她真的硬不下心腸i」不過也幸好是嫁了,蘇家族人比她想像中更凶狠,古代人不把別人的命當命看,隨便幾個算計,就當自己是裁決生死的閻王官,這一點,直至現在她依然無法適應。
蘇致芬看一眼始終不言語的黎育清,輕歎。她不能原諒自己嗎?可她怎能怪育清,誰能原諒一個算計自家爹爹的女人,」是,她真的非常非常在乎這份情誼,所以她必須解釋清楚。
「育清,麗華是個極其溫柔婉約的女子,她對你爹爹一見傾心。出嫁前,我同她開門見山,將自己的心思說明,我願助匆結識你父親,但能不能讓你父親納她為外室,得靠她自己的手段本領。」
「我同她保證,只要她生下兒子,你父親絕對會要求她回到黎府,她是公主,怎能委身為妾?屆時,她將這個困難告訴爹,你爹定會寫信與黎老太爺提及此事,然後……」然後該怎麼辦,不需要蘇致芬多言,黎育清也可以理解。
別人不能,不代表黎家做不到,老太爺是皇帝倚重之人,於皇上而言,老太爺亦師亦父,透過他,董麗華的身世必能於皇帝跟前揭穿。
而自家爹爹是什麼德性誰不知,他喜歡美色,肚子裡又有幾分文采,對那紅袖添香之事樂此不疲,一個被當成公主來教養的溫婉女子願意委身於他,豈有不接納之理?
至於董麗華,黎育清才不相信她有那麼簡單乾淨,看上父親純粹是因為一份愛慕之心,依黎育清私心忖度,一來,她年紀己然不輕,想找個好人家肯定困難,誰家願意娶個老姑娘進門。二來,爹爹再不濟也是黎府四老爺,皇上對老太爺的看重明明白白擺在那裡,連她這個孫女都讓人給愛屋及烏,封了個懷恩公主,如果有黎老太爺牽線,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公主怎會認不了爹?
等等……貨真價實,對啊,憑什麼致芬相信她?
第三十三章 蘇氏和離出府(2)
「你怎麼確定董麗華的身世是實話,不是編造的謊言?」
「她身上有皇帝留給她母親的玉珮和詩詞畫像,阿壢的朋友看過後,確定那是皇上的東西和筆跡。」
「阿壢哥哥到底是什麼來頭,什麼朋友都有?」黎育清嘟嚷,這會兒不滿意起阿壢的朋友來了。
蘇致芬四兩撥千斤,笑道:「五湖四海皆朋友嘛,只要不心存偏見,真心與人相交,自然能夠交到許多朋友。」不過黎育清的話讓蘇致芬松下心情,至少她並未因此而恨上自己。
黎育清在腦子裡盤算糾結,好不容易找出一句話說:「也許祖父考慮周詳,不會把董麗華的身世在皇上跟前揭穿。」話甫出口,她忍不住暗罵自己一聲笨,祖父不管考不考慮周詳,都會將物證轉呈給皇上,因為父親是祖父所有兒子當中最不成材的,日後分家,定是最弱的一房,若能攀上皇親、成為駙馬爺,還怕這支系不旺家門?!
蘇致芬明白,黎育清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她不與之爭辯,將阿壢寄回來的信交給黎育清。
黎育清抽出信紙,裡頭卻掉出一把同印章相像的鑰匙,看著它,黎育清怔愣須臾,苦笑。她認得它,在前世、臨死前,自己不甘心蘇家財富令楊家覓得,強忍最後一口氣,將它嚥入腹中。
見黎育清端詳那把鑰匙,蘇致芬特意解釋。
「阿壢在京裡置了一間宅子,你也曉得,最近半年我將嫁妝分批往京裡運去,再搬個兩趟,東西也就運齊全了,這是那間宅子的鑰匙。待這裡事了,我得輕車簡從,趕在蘇家族人收到消息之前離開。」她不打算將和離之事鬧大,讓蘇家族人有機會上門尋釁,這也是她對黎家的最後一點情義。
黎育清點點頭,將鑰匙交還給蘇致芬,抽開信紙,細細閱讀。
不出所料,信裡提及黎老太爺己經將董麗華的信物呈給皇上,皇上激動不己,本想親自到樂梁城探望女兒,但被老太爺所阻。
老太爺保證,會以平妻之禮迎董麗華入府,屆時再讓老夫人將四夫人帶進宮裡讓皇上見上一面。
爺爺終究是仁義之人,即便到這個時候,也不打算將致芬一腳踢開。
可致芬怎願意委曲求全?於她而言,當初的婚配是不得不的決定,何況當初她留下這一手,就是等著讓黎家開口,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如今時機成熟,她定不會接受平妻的建議。
黎育清當然明白,身為好友該為致芬終於能夠脫離困境感到開心,只是這一去……她們哪時還能再見上面?
這段時日的朝夕相處下來,致芬己是她最崇拜敬佩的女人,依依不捨之情浮上心田,她但願能夠和她不分離。
蘇致芬明白她的心情,掐掐她的小臉說:「這是什麼表情?又不是我和你爹和離,咱們就斷絕關係,別忘記,『天衣菩鳳」咱們一人一半,『沐捨皂坊』還有你兩成股份,以後咱們要經常寫信,討論衣服樣式和香皂造型呢。」
「終究是不能天天見面。」黎育清嘟起嘴,難得地露出小女兒嬌態。
蘇致芬看得忍俊不禁,攬過黎育清的肩,她想起那次阿壢要上京辦事,自己也是這樣的表情,一副難捨難分的模樣,阿壢受不住,敲敲她的額頭說:「做啥這種表情,有事情的話,你不會經常寫信?」她噘嘴回道:「終究是不能天天見面。」那話出口,阿壢臉龐浮起可疑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