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黎府裡是一派和樂,大皇子被圈禁之後,莊氏才曉得當初自己差點兒給人算計上,自此對老夫人的話更是言聽計從,而最近老夫人心情好,四處帶著育秀串門子,看樣子也是想替孫女兒尋一門好親事,這樣想著,莊氏整個人鬆快不少,對誰都和顏悅色起來。
老夫人剛坐定,黎育清就爬上軟榻,賴到她身後,替祖母輕輕捶背,手勁不大不小恰恰好,舒服得老夫人瞇起眼。
黎育清說:「奶奶想要香皂,說一聲便是,我屋子裡還一堆呢。」
「都是老太婆啦,身子洗得那麼香做啥,倒是那個皂絲可以給一些,用那個洗衣服,衣服也帶上幾分香味,穿在身上,挺好。」
「好,回頭就給奶奶送來。」黎育清笑著應下。
「這兩天聽木槿說,你晚上睡不好?要不要請大夫過府看看,會不會是心火旺?」老夫人突然想起這回事。
「不是心火旺,睡不著自然是心裡有事。」黎育清咬唇,正愁不知道從哪裡起頭,這下子奶奶主動問起,她馬上順口接下話。
「誰欺負你啦?你說,奶奶給你作主。」
「沒人欺負,只是事情擱在心裡,不舒服。」
「你啊,就是擱不得事的性子,說吧,奶奶的耳朵醒了。」黎育清一笑,說道:「奶奶知不知道,去年除夕,世子爺到樂梁城裡,幫三皇子調查受人陷害一事,為隱藏行蹤,他躲到咱們家裡?」
「這事你爺爺同我說過,為怕消息暴露,你安排他住在挽月樓不是?」這件事黎育清做得老到,沒將齊靳留在錦園,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難免瓜田李下,若是奴才碎嘴,傳出風聲可不妥。
挽月樓裡頭住的好歹是嫡母長輩,還有媳婦從蘇府帶來的幾個身手矯健的下人,就算世子爺行蹤洩漏,也不怕人說三道四,何況四媳婦是個能幹的,她把挽月樓管理得滴水不進,外頭誰也別想往裡面插一手。
再說啦^四媳婦不但將世子爺給照顧得妥妥當當,還幫著世子爺順利將那起骯髒事給查得明白,此事牽涉到大皇子,宮裡不欲聲張,所以沒給四媳婦論功行賞,卻尋了個教養子孫有功的名頭,封自己為一品善慈夫人.這誥封是四媳婦和孫女替自己掙來的,她心知肚明。
「那時,母親怕擾了世子爺行事,便安排他獨住一屋,可蘇大、蘇二幾個是身懷武藝的,他們發現,經常有武功高強的黑衣人進進出出,給世子爺帶消息。」
「有一回,世子爺神色嚴肅地把清兒和母親喚進屋裡,由一名黑衣人同清兒提了件事,因事關黎府名聲,孫女不敢聲張。」
事關黎府名聲?聽到這裡,老夫人正起神色,把黎育清拉到自己身旁,凝聲問道:「怎麼回事?」
「大福酒館易主,是三皇子買下的,聽說,酒館裡頭可以搜集各方消息……」
「繼續往下說,別忌諱什麼。」
「去年一月初,萱姨娘包下整間酒館,她領著五姊姊到酒館裡,不多久姚三公子進了酒館廂房,聽說是赴五哥哥之約,可那時候五哥哥在京裡,怎麼可能遞帖相邀?」
「酒館小二說,姚三公子進廂房後,五姊姊隨後進入,約莫_個時辰後,萱姨娘闖進去,發現五姊姊被……被……」聽到這裡,老夫人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板起臉、目光凌厲,這個楊秀萱,當年用什麼手段嫁進黎家大門,如今還想要用同樣的手段把女兒給嫁進姚家,她怎麼就學不到教訓,算計三皇子不成,還想算計姚家,莫非她以為長輩不在府裡,就能任她為所欲為?!
「……萱姨娘拿出五十兩銀子,封住小二的嘴巴,並抬出黎府名號壓人,讓小二把裡頭的死人丟進亂葬崗,還說若此事洩漏出去,就讓他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小二遇事慌亂,忙找東家作主,東家報到世子爺那兒,世子爺便將此事轉告清兒,只不過小二覺得很奇怪,明明進廂房裡的是姚三公子,怎麼死在裡頭的會變成牛屠戶的兒子?」這套謊話她演練過好幾遍,盡全力將自己和齊靳給摘出去。
「她們這是算計姚松崗不成,反讓人家給算計了。」當初育南進京,稟報育鳳和牛大錠之事時,他們還想不清楚,楊秀萱這是病急亂投醫嗎?居然認為牛屠戶比楊家更好,可既然覺得牛大錠好,又怎會將人給殺了?
原本老爺和她中秋要回府,便打算那時再處理此事,誰知育莘出事了,整個黎府一片忙亂,就暫且擱置了,如今她方才曉得,還有這一出,楊秀萱竟如此心大,想放手一搏,卻沒想到反把女兒推入火坑。
「五姊姊花轎才出大門,爹爹就讓柳姨娘掌理梅院,對外是說讓萱姨娘多花點時間管好七弟、八弟,可清兒總想著,會不會與此事有關吧?」
「很好,你爹總算沒白活這些年,也曉得隱忍,曉得把骯髒事給捂著藏著,先把五丫頭嫁出門再說。」倘若此事鬧大,育鳳只能削髮為尼,而四房未訂親的幾個丫頭再別想招到好親家,等楊家順利把人給迎進門,就算對方明知吃了暗虧,也不敢聲張,再怎麼說黎家這塊招牌都好用得很。
何況楊晉樺又是什麼好貨色了,姓楊的那一家全是一丘之貉,誰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她當年就不該心軟,讓老四把楊秀萱那個白眼狼給娶進門。
「育武、育文是指望不上了,你爹爹日後也只能仰仗你和育莘。」可歎吶,娶那麼多女人,生那麼多孩子,到頭來卻是這個下場,若當年他們沒堅持把育岷、育莘幾個領回家裡,現在四房哪還有人?
「我們會孝順爹爹的。」
「不只孝順你爹爹,還得孝順嫡母,你母親……不容易啊,誰嫁給你爹爹這種男人,都是辛苦。」若不是不得己,誰會這樣批評自己兒子,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否認。
「我知道。」黎育清乖巧應下,雖然心知蘇致芬根本不需要她的孝順。
「丫頭,跟奶奶說實話,你把這件事翻出來,莫不是擔心咱們要把你許給姚家吧?」老夫人一針見血。
黎育清也不藏著,重重地點了頭。「清兒覺得,姚三公子不厚道,五姊姊畢竟是弱女子,想岔了、做錯事,直言點破就是,為顧全顏面,她&會再糾縋不清,他怎能尋個人壞了五姊姊的貞操?」
「五姊姊拖了一個多月才回門,清兒見她形容樵悴,臉上還帶著傷,五姊姊哭鬧著要和離,若不是自己理虧在先,萱姨娘哪能放過五姊夫。」
「冤孽!全是她們自己造下的孽,要怪誰、怨誰?別說她們了,說了糟心。丫頭,奶奶同你說實話,往後你別聽信謠言,你是皇上親封的懷恩公主,日後婚事是要由皇上作主的……」話猶未歇,就聽見莊氏的聲音自外頭傳來,兩人停下話,若是讓莊氏知道楊秀萱和黎育鳳的事,定要再落井下石一番。
黎育清起身迎上前,莊氏拿蓍信歡快走進來,腳底下像帶著朵觔斗雲似的。
「是嫂嫂寫來的信嗎?有什麼好消息^讓二伯母這樣開心?」黎育清嘴甜、臉也甜。
「可不就是好消息嗎?花開並蒂吶,你大嫂和二嫂兩個都懷上了,信上說,成天昏昏欲睡,吃什麼吐什麼,做什麼事都不起勁,這不寫信來催你回去幫著管家。」聞言,黎育清笑開懷,她也想蘇致芬,更擔心自己不在家,楊秀萱會不會又鬧出什麼妖蛾子。
「怎麼這麼湊巧,兩人都懷上了?」老夫人聞言可高興不起來,才說好要把清兒給留在身邊,但育南媳婦、育朗媳婦肚子裡的可是笫一個嫡重孫,子嗣為大,也不能不重視。
「就是這麼湊巧啊,偏偏五丫頭都嫁人了還不安生,三天兩頭回娘家闡,非要爹爹、哥哥給她作主不可,前兩天^五丫頭受氣,回到娘家就是一陣亂砸,哭著要同姑爺和離,育南媳婦上前勸慰幾句,五丫頭居然脾氣上來,動手推了育南媳婦一把,幸好丫頭謹慎,連忙扶著,否則這可怎麼辦才好?」
「如果老夫人捨不得八丫頭,不如讓媳婦回去管著吧,四房那幾個都是不省事的,接下來還有得忙呢。」莊氏提議。
老夫人看她一眼,若真讓她回去還得了,怕是要鬧翻天。
「鳳丫頭到底是為什麼事情鬧?」老夫人問。
「聽說是五姑爺的姨娘懷上孩子,家裡頭要把她扶為平妻,五丫頭不滿意,拿起刀子就要砍姨娘,親家嚇壞了,那可是楊家第一個孩子呢。」
「姑爺連忙把人送出去外頭安置,預備孩子生下後再接回府,五丫頭卻不依不饒,鬧回娘家,硬要娘家為她作主。娘您說說,這個主要怎麼作?若家裡頭都不能有通房姨娘的,萱姨娘又是怎麼一回事?!」這時候,她還沒忘記損楊秀萱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