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太太氣炸了,分了家,她更在乎自己手上擁有的財產,能少花一兩銀子都喜孜孜的,哪捨得掏錢送禮,且連媳婦那一份也要她送。
柳三太太鬧到樂平縣主面前,樂平縣主翻了翻帳本,冷笑道:「往年你的娘家,還有沐哥兒媳婦的娘家往咱們府上送禮,你不都急著叫人抬回西跨院去?往年沒分家倒也算了,如今既已分家,你是三房的主心骨,就該明白這世上沒有只收禮卻不送禮的好事。」
柳三太太氣得牙關發顫,「大嫂休想糊弄我,我們分家沒分府,往年怎麼辦,如今還怎麼辦,這銀子從公中走帳。」
「成啊,照往年慣例,三房分去的三個田莊、九家商舖的收益也都送到我這裡來,如何?」樂平縣主冷哼,臉上滿是嘲諷,她早看這三弟媳不順眼了。
柳三太太愕然地道:「那怎麼行!那是我們三房的,我們還分得少了——」
既已分家,樂平縣主就不想事事隱忍了,嘲諷道:「得啦,沒良心的話少說幾句,傳到父親耳朵裡可不好。那些東西是你們三房的,你的娘家就不是三房的?捨不得銀子就別送禮啊,反正滿京城都知曉咱們分家了,不吃同一鍋飯。」
柳三太太怒瞪著她,眼中烈火熊熊。
樂平縣主見她生氣反而開心,想著自己終於不用再生悶氣了,呵呵笑道:「沒有比較不知道,有了比較才嚇一跳。鐵山不愧是府裡的長孫,有擔當、有氣概,一聲不響地將禮品備齊,自個兒去送禮,真是懂事。」
柳震,教你裝大方、裝懂事的?可惡啊太可惡,狗屁長孫,我兒才是嫡長孫!柳三太太磨牙,眼角微微扭曲,把這筆帳記在柳震頭上,轉身走了。
樂平縣主若有似無地勾唇。就讓二房、三房互相牽制,一直鬥下去才好,她只要好好地守護自己的一雙兒女,任憑誰也槍不走她兒子應繼承的爵位。
柳震一個人,二房終究勢單力孤,待開春後,武信侯府的金鳳娘進門,肯定會熱鬧起來,且看三房那一家子極品如何出招吧。
過完熱鬧的年,高氏便帶著兒子回侯府採辦鳳娘的出嫁事宜。
有大長公主坐鎮,陳氏出錢出力,加上金永禎的妻子張立雪鞍前馬後地搭把手,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金書良父子對鳳娘的看重是無庸置疑的,金梅娘如今每回一趟娘家便心裡添堵一回,且為了操持楊修年的納妾事宜,她內心幾欲嘔血。
明明只是納妾,婆婆卻要宴客二十幾桌告知親友,說莫要委屈了良家子出身的余姨娘扣牛姨娘,往余家和牛家各送了六抬的聘禮,首飾、布匹是從她的嫁妝裡面勻出來的。婆婆還說當初往侯府下聘可是五十抬滿滿的,如今她拿出來的不過十之三,賢德的正妻替丈夫納妾是常理,教她別忘了往侯府送喜訊,來喝喜酒。
金梅娘幾次想張嘴都開不了口,楊修年是她一心求得的良人,她想眉眼含笑、端莊大氣地告訴娘家人,她為丈夫納妾擺酒宴客,還一次納雙美。她想笑著張揚,但話到嘴邊便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的心死了一大半。
如果楊修年掙扎一下,為難一下,護衛他們兩人的真情,表示自己被婆婆和祖母逼著納妾,她是不是會好受一些?
同樣是喜氣洋溢,武信侯府的氣氛完全不同。
金梅娘出嫁後,大長公主便命人封了梅香院,待鳳娘的親事定下,開始慢慢收拾鳳娘的嫁妝,轉而梅香院當成放置東西的地方,裡頭的幾間大屋都堆得滿滿的,大至紫檀、黃花梨木雕拔步床、方角櫃、桌椅擺設,小至古董字畫、綾羅綢緞,姑娘家一輩子需要用到的東西差不多都備齊了,更別提陪嫁的田莊鋪面、地契房契、壓箱的金銀,還有三房的陪房和十二名丫鬟、嬤嬤。
忠毅伯府送來的聘禮,大長公主都讓人添到嫁妝裡去,而容氏遺留下的嫁妝,金永禎將值錢的都給了妹妹,如此一來,鳳娘的嫁妝竟超過金翠娘許多。
長公主說了,她老人家萬分心疼鳳娘低嫁,只能在嫁妝上補償她。
陳氏一想到女兒嫁得確實不錯,孫子有可能繼承夫家的爵位,便覺得那些嫁妝不算什麼了。有權還怕沒錢嗎?
陳氏立即丟開不舒服的感覺,忙得很開心。
只有金梅娘一再受到打擊,想著即使不算容氏留下的,她的嫁妝竟然也不巧鳳娘的一半,更別提那一匣子地契、房契,連繼母都大小眼,給了鳳娘五千兩銀票和六套頭面首飾。
一個商家女繼母也敢跟紅頂白,明明她嫁得比鳳娘尊貴許多!有朝一日楊修年入閣拜相了,她要看看這繼母拿什麼嘴臉巴結她!
於是,新的傷口掩蓋了舊傷口,金梅娘不再一味糾結楊修年納妾之事,曾經的真情回憶似空中閃耀的煙花,一剎那的輝煌之後便開始慢慢黯淡。
當金梅娘端著賢慧的嘴臉邀請娘家的兄嫂來喝喜酒時,金永德怔了一怔,呵呵笑著應了。
金永禎則是皺眉道:「胡鬧!誰教你給上不了檯面的姨娘抬身價?你就不怕楊修年寵妾滅妻?」
「那兩位早在楊府寄居多年,不給相公做妾,哪有好人家肯要。」金梅娘幽然低語,「我倒不怕相公寵妾滅妻,就怕侯府不給出嫁女撐腰。」
金永德有些傷腦筋地歎息,「侯府永遠都是你的靠山,只是二妹自己也要立得正啊,畢竟我們也不好插手內宅之事。
「你該擺的架子就要擺,我納妾時,納的是小官之庶女,也不過自家親族擺了五桌酒,而大妹妹給沈妹夫納妾時,直接將兩名通房抬姨娘,賞了一桌酒席,從不曾像楊家這樣大肆張揚,只有富商或小世家的老妻多年無出才會敲鑼打鼓地替丈夫納妾。而楊妹夫一個書生文人,兩榜進士,無功業也無建樹,何德何能敢如此張揚?怕人家不知道他貪墨多少銀子?」
金梅娘瞪大了眼睛。
金永禎頭一次慶幸鳳娘拒嫁楊修年,楊家的老爺和老太爺死得太早,楊修年長於婦人之手,內宅之事果然亂七八槽。
他罵道:「楊家簡直不知所謂!去年楚郡王納側妃倒也熱鬧,但楊家是郡王還是親王,敢跟宗室比排場?那兩個女人長年累月住在楊家,肯定是小門小戶上不了檯面,你倒好,自掏腰包替她們長臉!回去告訴楊妹夫,他納妾之喜我們就不過去了,別當我們武信侯府沒有能人。」
金梅娘難得心情很好地乖乖聽話,回楊家一五一十的乖乖傳話。
楊去人砸了茶盞,楊老夫人甩了佛珠,楊修年則是沉默半晌,作主將酒席減至八桌,不請同僚,只邀楊家族親與三五好友。
鳳娘知道後,只慶幸二姊沒有蠢到家。
楊家的人可寵不得,貼心貼肺也只會換來狼心狗肺。
不管如何,照著前世的軌跡,余英荷和牛芳泉仍是做了楊修年的小妾,只不知金梅娘會不會像她那樣心慈手軟?
第六章 迎來大婚認親人(1)
進入了陽春三月,離鳳娘婚期不到半月,京裡卻傳出柳震英雄救美,救了一位賣身葬父的可憐異鄉女子的消息。
事情傳入鳳娘耳裡已過了三日,還是大長公主讓桂嬤嬤給了她一個提醒,要她有心理準備什麼的,言外之意就是那姑娘被柳震帶回家了。
成親在即,卻帶個喪父之女進府,也不嫌晦氣,難不成是想打她的臉?
鳳娘對柳震的瞭解都是片面的,還有前世金梅娘對他的諸多不滿與埋怨,她縱然不盡信,也沒有期待鶼鰈情深、比翼雙飛什麼的,互相尊重過日子便夠了。
但前提是,像前世那樣的憋屈、忍辱,她不想再嘗了。誰讓她受屈辱,她定要他痛哭流涕地求饒。
她這邊陰風陣陣,柳震彷彿感應到了,立即約金永禎相見,頂著冰冷如刀劍的目光求諒解,求傾訴辛酸淚,嚇得金永禎接過他硬塞過來的小木盞,逃之夭夭回了侯府,把小木盒給鳳娘,就回書房壓驚去了。
平日瞧著,那柳震人模人樣的,有幾分男人氣概,沒想到一無賴起來可讓人吃不消,妹妹會不會被賜婚?
金永禎這廂心裡糾結,鳳娘那兒看了小木盒裡的萬言書,是的,真的是萬言書,簡直可以拿去茶樓當說書段子般超級長,全在解釋自己只是一時好心,井非要收了那女子。
她心下無語,暗道他也不怕寫到手抽筋?
「被人說才智短窮、不學無術的他,想不到寫得一手好字。」鳳娘總算明白了兩句老話——眼睛相信自己,耳朵相信別人。她前世聽太多二姊對拋家棄妻的柳震的怨恨,因此對柳震是不抱朋待的,只比起偽君子楊修年,她寧可嫁給真小人。
直到今日方知,是自己狹隘了。
她忘了柳震不是重點,他會棄金梅娘而去,是金梅娘先對不起他,而她是嬌貴姝麗的金鳳娘,柳震若敢棄家而去,她萬里追夫也會把他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