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她還不確定聽到他說一句『你瘦了』能為她帶來什麼實質的鼓勵,或是改變什麼,但她還是希望能聽到那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
吃完飯,她跟濱口道了再見,然後去了趟洗手間,才要出來,就聽見有人走進了洗手間,而且顯然不只一人。
「ㄟ,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三樓的笠原?」
聽見人家提起了她,真澄一怔,本來打算走出去的她,動也不動地待在廁所裡。
「你是說參加壘球隊的那個?」
「就是她。」
真澄聽得出來那不是他同辦公室的同事,也不是她球隊的隊友。
怪了,其他科室的女職員為什麼提起她?她跟她們一點交集跟接觸都沒有啊!
「她怎麼了?」
「聽說她常藉機在練習結束後跟日下先生獨處……」
「ㄟ?真的?」
「跟我同期進來的女生也是球隊的人,是她告訴我的……」起頭的人繼續說道:「她說笠原每次練投的對象都是日下先生,經常製造跟他接觸的機會。」
「天啊!真看不出來耶!她看起來挺老實的樣子……」
「拜託,人不可貌相,你沒聽說過嗎?」
聽見這種毫無根據,且根本不是事實的中傷,真澄覺得既生氣又難過,當然也覺得無奈。
「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有人刻薄地說道:「雖然她長得還不差,不過一點魅力也沒有……」
「就是說嘛!曬得那麼黑,身材又……拜託,她憑什麼啊?」
「要說相配,像我這種柳腰纖瘦的白皙美人還差不多,呵呵……」
「我看你也去參加壘球隊好了……」
「這建議不錯喔!跑著跑著,我還可以裝作體力不支的昏倒在他懷裡……」
聽到這兒,真澄一秒鐘都無法多待,她打開門,走了出來,強自鎮定、面無表情地走到洗手台前。
那些在她背後說閒話的女職員們,臉上淨是驚訝尷尬的表情。
洗完手,她抽了張紙巾,然後抬頭挺胸的走出洗手間。
在她背後,船來了她們低低的議論——
「那個就是她吧?」
「沒錯,就是她。」
「她好像都聽見了……」
「聽見了又怎樣?敢做還怕人說嗎?而且躲在裡面聽人家說話,真差勁!」
「她會不會趁機在日下先生面前說我們什麼?」
「拜託,你還真以為日下先生看得上她啊?」
真澄加快腳步離開,她不想聽見這些傷人的話,她不想。
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的眼眶又濕又熱。咬了咬唇,她倔強的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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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不甘心,儘管難過,真澄還是如常的參加球隊的訓練。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跟他保持距離,別說是靠近,她連目光都盡可能的不跟他有所交集。
她要變瘦,她要變美,她要讓那些在她背話說閒話的人,再也挑不出她任何的毛病及缺點。
而在她變瘦變美之前,她不會讓人再有機會說她半句閒言閒語。
很快地,球隊的練習已過了三個月,而她也毫不意外地留了下來成並為主力投手。
這陣子以來的刻意減重她讓偶爾有種體力無法負荷的感覺,但在意志力的支撐下,她熬了過來。
暖身跑步完,大家開始做個別的練習,身為投手的她當然也不例外……
「名倉,」她快步超前拉住同是投手的名倉,「我今天跟你一組,好嗎?」
以往都是跟小川同組練習的名倉微怔,「跟我?」
「是的,拜託。」她語帶哀求。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找自己練習,但名倉並沒有拒絕她。「好吧!」
「謝謝。」真澄興奮地道。
此時,佐州走了過來,「笠原,練投了。」
「日下先生,」她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我要跟名倉一起練,我們已經說好了。」
他微怔,定定地看著她。
他感覺到這陣子她總是刻意的避開他,而現在,她連跟他練投都不肯 了。
到底是怎麼了?她對他的態度為什麼丕變至此?他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讓她不悅嗎?
「好吧!」既然她都說要跟名倉一起練習,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轉身,他叫來小川,「小川,你今天跟我練。」
小川一聽,高興地答應著:「是!」
看他轉身走開,真澄鬆了一口氣。
她以為他會堅持要她跟他練投,沒想到他那麼乾脆的就答了應……
乾脆?是啊!他答應得可真乾脆,不然她以為他會怎樣呢?她以為他非得親自訓練她不可嗎?她以為自己是無可取代的嗎?
霎時,剛才的輕鬆心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沉的悵然……
第七章
「小澄。」接了一通電話後,美智子將在外面賣魚的真澄叫了進來。
「什麼事?」真澄洗了洗手,走了進來。
「送貨。」美智子簡單的說道,然後將一張紙遞給了她,「上面是日下先生要的水產,你替他裝好送去。」
「喔,日下先生要的……」她接過便條紙,這才突然一驚,「日下先生!?」
看見她那誇張又驚訝的反應,美智子皺皺眉頭,「你幹嘛叫那麼大聲?你不認識日下先生?」
她當然認識他,也不是第一次幫他送魚,不過這卻是他在他吻了她之後,第一次跟她家叫貨。
老天!她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去。
這陣子以來,她刻意的避開他,而他們之間的互動跟氣氛,也變得相當詭異。
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什麼,總之……她不要在公司及球場以外的地方跟他碰面,尤其是他家。
「媽,我顧店,您去好嗎?」她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我?」美智子一頓,「你說什麼傻話?一向都是你在送的,不是嗎?」
「是沒錯啦!可是……」她一臉魚急,「不然叫真知去,她一定願意。」
「真知一早就出門約會了,你傻啦?」美智子輕啐一句,促狹地道:「你是不是減肥減過頭,把智力也一併減掉了?」
「媽……」她哭喪著臉。
「你到底怎麼了?」美智子睇著她,「你又不是第一次送魚去。」
「媽,他……他是獨居的單身男人耶!」她努力尋找不去的理由,「我一個女孩子去他那兒,不好啦……」
「啊?」聽見她這個不去的理由,美智子一臉的不認同。
「您放心讓您的寶貝女兒去一個單身男人家嗎?」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美智子重重地打了她一下,「你發什麼神經?人家是什麼身份,會對你怎麼樣嗎?」
「媽……」她有點不服氣,「別人瞧不起我就算了,怎麼連您也……」
「他要對你怎樣,在公司裡沒機會嗎?」美智子問。
「沒有。」她毫不猶豫,「我的工作完全接觸不到他。」
「球場呢?」
「球場上有別人。」她說。
美智子忖了一下,「他家真的沒其他人?」
「真的沒有。」她肯定地道。
美智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皺了皺眉頭。「好吧!」
「媽,」聞言,她眼底充滿感激及感恩,「謝謝您。」
「謝什麼?」美智子挑挑眉,「我是說,好吧!你還是得去。」
「什……」真澄立刻又愁眉苦臉。
「你到底在怕什麼?他會把你撲倒嗎?」美智子說得很直接。
身為母親,她不會看不出來女兒最近的改變。
從前的真澄不在乎外表,但現在,她在乎了。當一個女人有了想『變美』的想法及決心,那麼就表示她……墮入情網了。
雖然她並不確定讓她墮入情網的男人是誰,但從她的態度看來,似乎跟日下佐州脫不了關係。
儘管心裡十分清楚笠原家跟日下家在天秤上的份量完全不能相較,但『愛一個人』的這種心情是沒有年齡、身份的差別的。
她在愛情上是個勇敢的人,而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勇敢的追求所愛,縱使結局不能盡如人意,縱使最後會受傷。
受過傷,流了淚,人才會成長,身為母親,她不怕自己的孩子受傷流淚,因為不管如何,她都會張開雙臂,擁抱受傷歸來的孩子。
「別囉嗦了,快把魚貨裝好吧!」說罷,她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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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百般的不願,真澄還是硬著頭皮來到了雅邸。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送貨,也或許是他已經交代了樓下的警衛,當她抵達時,警衛並未要求她填寫任何的資料,而是要她直接上樓。
這一次,她先在家裡把所有的海鮮魚貨都做了處理才裝箱送來,因為她不希望他又以『我不會處理』為理由,要求她留下。
她不是討厭他,不是覺得他噁心或面目可憎,事實上,她非常喜歡他,甚至可以說……他是她有生以來除了父親以外,最喜歡的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