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得其樂的失業人,我真是太欣慰了。」哪天她若是也被裁員的話,一定要以他為榜樣啊!
「好說!好說!」誇張地拱手作揖,他笑著將手中那盤菜端至餐桌上,隨即微彎著腰,大手一揮,角色模擬從卡門轉成高級餐廳服務生。
「這位小姐,請上桌……」拉開椅子請她坐下,裝模作樣地為滿桌菜色一一介紹。「今天,我們大廚大展手藝,精心烹煮的菜色有味噌海鱺、豆瓣燴海鱺、海鱺芙蓉蒸、檸檬魚片、起酥海鱺卷……」
海梨?是他早上在電話中說的海梨嗎?可是她沒瞧見什麼柑橘類的水果,只有滿桌的魚料理……
「慢著!」連忙打斷他宣唱似的介紹,楊婕玫發覺自己肯定是誤聽了什麼。「你早上在電話中說的海『li』是?」
「海鱺魚啊!」笑咪咪的,管仲軍再也裝不了服務生,一屁股就在她對面落坐,指著滿桌的鮮魚料哩,他滿臉的得意樣。「這是菜市場的眾位婆婆媽媽教我做的海鱷大餐,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對吧?第一次做海鱺料理就這麼成功,我真是個天才啊!」未了,還免不了捧自己一下。
原來真是自己耳背,此海鱺非彼海梨哪!
額頭再次冒出三條黑線,想到自己為了這條海鱺而被暗中欣賞的上司聽到自己的抱怨,並且還很有可能因此而成了裁員名單上的第一順位,楊婕玫心中悲憤莫名,當下二話不說,狠狠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嘴裡,使勁咀嚼以洩憤。
管仲軍可不管她是存什麼心思在「攻擊」滿桌的海鱺大餐,只見她如此捧場,霎時樂翻了天,熱情不已的忙著為她夾菜,簡直比專業家庭主婦還要賢慧,只差沒脫口說出「吃飽我替你放洗澡水」而已。
「好吃嗎?」笑盈盈的,他急欲得到稱讚。
「是不錯啦!」他在這兒住了幾天,楊婕玫就吃了幾天他煮的菜,對他的廚藝之佳早已清楚得很,是以這頓海鱺大餐雖然不錯,但她還是硬能挑出缺點。「但是比起你前些天煮的那些拿手菜還是差了一點,感覺得出火候不夠,得多練幾次才行。」
「去你的!」沒料到連聲讚賞也沒有,反倒還被批評指教了一番,管仲軍當場不客氣地往她的後腦勺巴下去,瞪眼笑罵,「沒聽過吃人嘴軟這句話嗎?懂不懂得做人啊?」
這女人還真是給她三分顏色,馬上就開起染房了,實在寵不得!
被打得往前一撲,一張臉險些栽進熱湯中毀容,楊婕玫「劫後餘生」地猛拍著胸口暗喊「好裡佳在」,隨即抬頭怒瞪嗔罵,「幹嘛?你搞謀殺啊?」
可惡!幸虧她反應快,否則瑪利亞的天使豈不是就要添加生力軍了?
「如果我真要謀殺你,還需要這麼費力煮一大桌菜嗎?」白眼。
「那可難說!」再次開動,她不忘回嘴,「搞不好是讓我吃飽上路啊!」
「上你的頭啦上!」忍不住笑了出來,管仲軍對她沒轍了。
嘿嘿一笑,楊婕玫繼續快樂的享用滿桌好菜,一張嘴既要忙著吃,也要忙著哈拉閒聊。「對了!這幾天有去找工作嗎?你打算找哪類型的工作,有機會我可以順便幫你注意一下。」
嗯……他剛從國外回來,對台灣的就業市場肯定不太瞭解,若他有相中了什麼公司,說不定她可以幫忙打探一下。
「謝了!」對她的好意笑嘻嘻致謝,管仲軍自有打算。「不過俗話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覺得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決定遵循,繼續多休息一陣子,暫時不打算重新投入職場。」
哇咧——在沒有半丁點收入的失業狀態下,還敢說這種大話,這傢伙是本太厚,還是肉太粗?
心中偷偷腹誹,楊婕玫這些年來僅知他學成後留在美國就業,卻始終沒問過他到底是從事什麼工作,薪水收入如何,當下只好當他之前存夠了本,如今才能如此豪邁的說這種話。
思及此,又想到自己積蓄多年卻如遲緩兒般成長緩慢的存款,她不禁悲從中來,只能繼續以吃洩憤,發狠地攻擊海鱺大餐。
這女人肯定又不知在悲憤什麼了!
失笑搖頭,管仲軍太過瞭解她了,知她從小到大,心中如有不平之事,必會以吃洩憤,只是……他剛剛有說什麼讓她不平的話嗎?
搓著下巴,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放棄折磨自己,滿心愉悅地端起碗筷陪她以吃洩憤——雖然不知是洩什麼憤,但心意有到就好。
於是,兩人很有默契的太快朵頤起來,也不知是肚子太餓,還是有人是餓死鬼投胎,滿桌子的菜竟也讓兩人掃了個精光,可見「食力驚人」。
「唔……我不行了……不行了……」摸著鼓脹的肚子,楊婕玫終於癱在椅子上宣告陣亡,臉上淨是滿足之意,可嘴上卻哀怨的抗議,「可惡!你天天換菜色,還煮得這麼豐盛,害我每次都吃到當史努比,再這樣下去,我會肥死的,到時候找不到男人愛怎麼辦?」
最慘的是,她竟然覺得若天天有這種好菜吃,就算沒男人愛也無所謂。唉……完了!完了!會有這種想法,就是向下沉淪的第一步啊!
同樣凸起肚子癱在椅子上當史努比,管仲軍聽著抱怨,卻笑得很開心。「好吧!到時若真的被我喂成了小肥豬,為了表示負責,我可以把你牽回家養的。」
他這種有點暗示意味的言詞,楊婕玫聽了卻是哈哈大笑不止,完全不把他的話當真,不過說到豐盛菜色嘛……
溜眼瞧了瞧杯盤狼藉的餐桌,她驀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當下霍地跳了起來跑去拿錢包,抽出幾張千元大鈔塞到他手裡。
「幹嘛?想包養我,光這區區幾千塊是不夠的。」開著玩笑打哈哈,管仲軍大概明白她的心思,可卻不打算收下,當下又把錢推了回去。
「包養?你倒貼我還不屑咧!」橫眼嗔叫,她又把千元大鈔往他的手中塞。
「這幾天都是你去買菜回來煮,應該花了不少錢,我也有吃,所以也該出一半的伙食費。」
「我們什麼交情,需要算得這麼清楚嗎?」噙著慵懶的笑意,他再次把錢推了回去,眼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決。「若你真要算得這麼清楚,那我是不是也該付你房租?」
「神經病!幹嘛付我房租?」楊婕玫瞪眼開罵。
「神經病!幹嘛付我伙食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管仲軍學她的口氣學了個十足十。
「我是替你著想耶!」覺得自己「好心被雷親」,她忍不住嘀咕了。「也不想想自己現在失業沒收入,得要節省一點,不能亂花錢……」
早知她怕他沒有經濟來源而想貼補菜錢的心思,不可否認的,管仲軍心底有股被體貼與關心的暖流滑過,不過還是忍不住白眼笑罵,「我還沒窮到連買菜錢也出不起!」
再說,買菜回來煮給她吃也不算是亂花錢,而是放長線、釣大魚,進行「養套殺」三步驟,目前則是屬於「養」的階段。
「可是……」不知某人的狡詐心思,她還有話想說。
「沒有可是!」一口打斷她的「可是」,管仲軍故意冷眼哼聲道:「怎麼?你現在是看不起我,認為我連這一點錢也出不起了嗎?」
哇哩咧……失業的人都是這麼敏感的嗎?
心下暗忖,楊婕玫好氣又好笑,意識到自己若再堅持下去,極有可能會傷到他那比玻璃還脆弱的自尊心,當下只好收回錢,白眼嗔道:「不拿就不拿,我還省了一筆開銷呢!」
「本來就沒要你出!」嘴上冷哼,心中偷笑。
聳了聳肩,楊婕玫懶得與他在這件事上爭辯,當下自動的收拾碗盤去清洗,而管仲軍也拿著乾抹布在一旁等著。
「最近工作怎麼樣?」接過洗好的盤子,他一邊擦著上頭的水漬,一邊懶洋洋的詢問。
「唉……別說了!」歎了長長一口氣,她非常無奈。「說不定沒過幾天,我就要步你的後塵了。」
步他的後塵?
管仲軍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沒錯!」回以一記哀怨的眼神,楊婕玫忍不住又歎氣。「唉……聽說我們公司有裁員的打算,現在大家人人自危啊!」
「那也不一定就裁到你啊!」邊將擦乾的碗盤放進碗櫃收好,邊閒聊接腔。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設計部每個人感情都很好,就算不是裁到我,而是裁到其他人,我也會覺得很難過。」神色有些黯然,她工作多年,卻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職場上的彼此競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現實與殘忍。
「你太婦人之仁了。」微微一笑,管仲軍嘴上雖如此說,可心底卻很喜歡她這種柔軟的心思,與她平日所展現出來的刀子嘴完全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