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很生氣?
是不是覺得她不顧他的反對,接受別的男人邀約就是背叛他?
是不是以為她之所以會提出離婚和分居的要求,是因為她已不愛他,所以才會不顧他的反對,欣然接受其它男人的邀約?
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如果不幸全被她猜中的話……
不行!絕對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他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和樂融融,他們夫妻倆好不容易才找回親暱與愛,一切都還有希望,她絕對不會讓一個誤會就這樣毀了這一切,絕對不會。
將臉上的淚水擦去,她帶著堅定的表情換掉身上的睡衣,背起皮包就往外走。
她要回家,回去當面和他把話說清楚,絕對不能讓這件事變成一個誤會,成為他心裡的疙瘩,最後演變成扼殺他們婚姻幸福的殺手。
她出了門搭上出租車,匆匆趕回久違的家。
這個時間兒子大多已入睡,褚依依不想吵醒他,於是自個兒用隨身攜帶的鑰匙開門回家。
門打開後,家裡客廳的燈是暗的,書房的燈也是暗的。
老公這麼早就上床睡覺了嗎?
帶著懷疑,她走向兩人的臥房,發現房裡的燈竟然也是暗的,而且鋪得平整的床上空無一人。
面對無人的臥室,她的腦袋有一瞬間空白又茫然,不知道老公跑哪兒去了?她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他,讓他聽她解釋?她不要他誤會她。
他是不是因為知道她要回來找他,所以才躲著她?
不對,她並沒有跟他說她要回來,而且他也不可能會丟兒子一個人在家,自個兒出門去才對——
兒子的房間?這五個字驀然躍進腦中,褚依依想也不想立刻往兒子房間衝去找人,轉身卻一頭撞進某人懷裡。這個熟悉的懷抱頓時讓她感到一陣委屈與心酸。
「你去哪兒了?」她抬起頭來,語音沙啞,口氣有些不善的問他。
「小桀房間。」將房裡的燈打開來,車柩勳同時回答她。
「你為什麼不待在自己的房間?」害她找不到人!
「一個人很孤單。」
「你以前也常讓我一個人。」她一點也不同情他——不想同情,也不能同情,否則她過去所受的孤單寂寞又算什麼?
「對不起。」
「為什麼掛我電話?」她再度質問。
「我沒有掛妳電話。」
「你有!我還有話要跟你說,你卻不讓我說,直接就把電話掛掉了。」她指證歷歷的道,語氣中充滿了委屈。
「妳想說什麼?我現在聽妳說。」他將她帶到床邊,兩人一起坐下來。
面對他看不出喜怒哀樂的冷靜神情,褚依依突然又氣弱了下來,歉疚、憂慮、與恐懼再度將她籠罩。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她小心翼翼的問他,接著立刻解釋,「我對鄭佑謙真的沒有半點感覺,之所以會答應他的邀約,除了因為要幫同事外,單純只是想聽他說一些大學同學畢業後的消息。我以為透過他曾和徐曉楓交往過的情誼,可以間接得知一些同學的近況,沒想到……」
她突然停下來,臉上表情充滿了憤慨,讓車柩勳忍不住出聲問她,「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他這麼無恥!」褚依依怒不可遏的說,不吐不快。
「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嗎?他竟然說要照顧我?!他到底有什麼毛病?我有手有腳,還有老公可以照顧,幹麼要他照顧?最讓我生氣的是,他憑什麼說你配不上我,說他可以給我衣食無缺的生活,好像你就辦不到一樣?他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到底哪一隻眼睛看到我衣食有缺了?我真的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
「幹麼為一個神經病生氣?」看她氣到都要全身發抖了,車柩勳將老婆擁進懷裡,柔聲安撫道。
不過他這話也夠絕,直接就把對方歸類到神經病去。
「我真的好生氣,他憑什麼這麼瞧不起人,憑什麼這樣污辱人?」她氣憤難平的說。
「好了,別和神經病計較了。」他溫柔地拍撫著她。
一會兒,她抬頭問他,「你不生氣嗎?」
「我不會和神經病計較。」他搖頭。
褚依依覺得他這說法有點沒說服力,因為如果真不計較的話,他就不會左一句神經病、右一句神經病了吧?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重點,重點是——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他。
「我為什麼要生妳的氣?」沉默了一下,他不答反問道。
「我沒將你說他別有居心的話放在心上,也沒聽你的勸告,堅持去赴約。」一頓,她低下頭向他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這就是妳突然跑回來的原因,為了這件事向我道歉?」車柩勳沉默了會兒,問她。
她點點頭。
「真的沒別的事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再問。
她搖頭。
「既然如此,那妳可以走了。」嘴巴一抿,他突然鬆手放開她,還與她拉開一些距離,淡然的對她說道。
褚依依被驚得呆若木雞,無法適應他突如其來的冷漠。
「走?」她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時間不早了,既然妳想說的話都說完,也該回去了。小桀已經睡著了,我不放心丟他一個人在家,所以就不開車送妳回去了。我陪妳下樓叫出租車。」他說著起身就要走出房間。
她呆了一瞬,立刻出聲叫道:「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很生氣?」她猶豫的問他。
「沒有。」
「你騙人!」她衝口就道:「如果你沒有生氣,不會是這種反應,不會想要我走,只會想辦法留我下來,可是你卻沒有這樣做!」
「沒有這樣做是因為我知道做了也沒用,妳還是會走。」車柩勳平靜的看著她說。
「你連問都沒問,又怎麼會知道我這次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回答?」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副「你快點問我」的表情。
「……今天晚上留下來,別回去?」看著她,他緩慢地以試探的口吻道。
「好。」她立刻回答。
像是沒想到她會說「好」,他愣在原地好半晌,隨後才有了反應。
「洗過澡沒?」他問她。
她點頭。
「那就換上睡衣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這反應……她該做何解?
吉兆?
凶兆?
第8章(1)
褚依依暗自祈禱答案是吉,結果卻是凶。
換上睡衣躺上床之後,雖然車柩勳也在身邊,但卻不若平時那樣像只無尾熊似的緊巴著她,反而還在兩人之間空出了一點距離與空間,讓她沒多久就鼻酸了起來。
他真的生她的氣了,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
但是,她都已經跟他說對不起,也承認自己做錯了,他到底要怎樣才能原諒她,待她像從前那樣?
他知道這樣沉默的和她拉開距離有多傷人嗎?她寧願他對她發火、和她吵架,也不要這樣無言的被拒於千里之外——對於躺在床上就像連體嬰的兩人,五公分的
距離就像千里一樣遠。
怎麼辦?她真的好想哭。
如果她哭的話,他會不會像以往那樣將她擁進懷中,溫柔的安撫她?還是會假裝睡著了,對她不聞不問?
她好怕會是後者。
所以,不能哭。
事情也還沒到無法轉圜的那一刻,因為她除了對他說句對不起之外,根本什麼也沒做。就算要傷心痛哭,至少也該在試過那句「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失敗之後再哭也不遲。
她的決心驀然堅定了起來,心也就跟著定了。
他不來碰她,她去碰他總行吧?
想罷,褚依依一個翻身,一腳就跨到他身上。
嗯,兩人的距離有些遠,不是很舒服。她移動身體靠近他一些,直到半邊的身體都趴靠在他身上,又貼著他的身體挪了挪,這才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對於她的貼近,他沒有任何的反應,既未出聲也未移動位置,感覺就像睡熟了一般,但她知道他是醒的,因為他的身體因她的靠近而變得僵直、心跳變得快速,還有他的呼吸,感覺像是熟睡的深沉,事實上卻愈來愈短促。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為發現自己對他的影響力而喜悅。
「老公,你睡了嗎?」她出聲問他,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他卻回答——
「沒有。」
「你今天上班是不是很累?」
「還好。」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介意晚點再睡嗎?」她再問,跨在他身上的腿緩緩地向上移一些。
他的身體似乎在瞬間又更僵硬了點,然後才緩慢地啞聲問道:「晚點睡要幹麼?」
「陪我聊天。」
感覺他似乎在一秒內洩了氣般,僵硬的身體都軟了下來,褚依依差點就忍不住衝到喉頭的笑聲,噗哧的笑出來。
「但我有點想睡了。」他冷淡的改口,有些賭氣的意味。
「可是你的心跳似乎有點快,不像想睡的樣子。」
她將手貼在他胸前,感受著他的心跳,然後又慢慢地向下滑到他平坦的小腹感覺掌下的腹肌倏然一緊,他的身體也跟著慢慢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