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玄……」周致皓無奈喊道。
「當然,如果說另有隱情,你又願意告訴我的話,那看在兩家世交,我們又是好朋友的份上,我會考慮不再追究。」他下了最後通牒,給他一個自白的機會。
「好吧,我知道了,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周致皓撫額歎息,認輸了。
「真是令人欣慰,那麼我就洗耳恭聽了。」
「上個禮拜,我老婆生了……」周致皓緩緩道來兩個老人家這麼搞的原因。
凌仕玄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一直知道奶奶希望他能早點結婚生子,卻因為公司事務繁忙,所以事情就這麼讓他一拖再拖地敷衍過去了,只是他沒想到,因為同齡好友致皓上個星期升格當爸爸這件事刺激到奶奶,讓她使出這種終極逼婚手段。
習慣性的抽出鋼筆在手中輕撫,來回滑過筆身上那排細細的刻字。
仕玄 加油 佩珊
這是他初掌公司大權時收到的禮物,之後就一直使用到現在,名貴的鋼筆被刻上俗氣的文字,朋友們說根本破壞了整支鋼筆的設計和價值,但那幾個字,卻是他覺得這支鋼筆最有價值,也是最有意義的地方。
其實他心裡早就有人了,就是因為這樣,對於其他女子愛慕的眼神和心情,他都選擇視而不見,當作沒察覺,也盡量做到不會讓對方有會錯意的機會,只是他心裡那個人啊……
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認識周佩珊二十幾年了,幾乎是打從她出生就認識,感情在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變化他不知道,也許是十一歲那年,他的父母因車禍過世,奶奶一邊壓抑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慟處理兒子媳婦的喪事,一邊還要操勞公司事務,已經無暇顧及到他的心理,是她那雙小小的手一直一直緊緊握著他,小小的身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候。
也許是十五歲那年,他在學校被捲入一場暴力事件,傷痕纍纍的他被送到保健室,聞訊的她,竟放棄重要的考試趕了過去,堅持陪在他身邊。
也許是十六歲那年,他從車輪下救了她,自己的腳卻被車輪輾過,讓以前就算從樹上摔下來折斷了手也沒哭的她,那時卻抱著他嚎啕大哭。
也許是那年因為腳傷退出了柔道比賽,最有希望奪冠的他失去了那座獎盃,也因為腳傷再也不能練柔道,而她為了他開始學柔道,並在三年後將全國柔道錦標賽的冠軍獎盃送給了他。
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點點滴滴都存放在他的心裡、他的記憶。
也或許,正是這樣時間情感的累積,當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不只是朋友的時候,早已深陷而無法自拔了。
偏偏那個人啊!認定兩人是好朋友、是哥兒們,對他似乎沒有任何一點遐想,甚至連男女之別也沒有。
而他,在面對她時,才體會到為何會「愛你在心口難開」了。
因為害怕。
怕道破自己的心思之後,如果她無法接受,反而破壞兩人目前的關係,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失去了在她身邊的位置。
所以這份感情,他一直深埋在心裡,只有另一位好友邱家偉看出來,並對他報以無限同情,還曾調侃他說,枉費他一肚子拐,竟然拐不到周致皓那個單細胞妹妹。
「仕玄,我可是被拖下水的,所有的事都和我無關啊!」周致皓說完前因後果之後,趕忙撇清關係。
「還有誰參與?」
「比我能想像的還多,至少我爸媽是知情的,還有醫院裡負責照顧你奶奶的主要人員,至於你奶奶那邊的人有多少人知情或參與其中,我就不曉得了。」
「我瞭解了。」
「你可別讓找爺爺知道是我告訴你的!」不忘交代好友別害他。
「好吧!就當作我沒打這通電話,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心思輾轉間,他也已經有了打算,佯裝不知道真相也好,既然是致皓先開口求他,他就順水推舟的做個人情給他也無不可。
「感謝。」周致皓鬆了口氣,沒有發現自己被拐了。「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你想知道?」凌仕玄又呵呵一笑地問。
周致皓頭皮一麻,立即道:「沒有沒有,我根本沒接到這通電話,怎麼會有『想知道』什麼的問題呢?」
「是嗎?」凌仕玄微笑。
「那個……我問你喔,如果我沒有告訴你,你真的會對媒體談論這件事嗎?」
「呵呵,你說呢?」凌仕玄輕笑。
「算了,不追究。」周致皓放棄。「仕玄,你也別怪凌奶奶,雖然她心臟病發是假的,但凌奶奶年紀大了是事實,你好好想想吧!」未了,他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那就這樣,再見。」凌仕玄輕輕的放下電話。
接下來的打算啊……他往後靠向椅背,凝眉沉思了一會兒,露出一抹淺笑。
奶奶這個看似逼迫他的行動,或許反而會幫他一個大忙呢!
第1章(2)
「叩、叩」兩聲,門上又傳來敲門聲,凌仕玄回過神來。
「進來。」他說。
門被開啟,他的特助華君行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
「君行,有事嗎?」凌仕玄問。
「總經理,這個上總的合約……」華君行才剛開了口,便立即被凌仕玄打斷。
「我說過上總的合約交由你全權負責,找授權給你完全的權限。」
「我知道,可是總經理,上總的葉經理上次就說過,她希望能直接和總經理您洽談。」華君行很無奈的說。
如果葉經理只是一個單純的經理的話,那他們是可以不去理會她的要求,偏偏葉經理是上總的董事長千金,而且還是獨生愛女、未來的接班人啊!
「華特肋,我們和上總是對等的企業,現在是企業對企業在談交易、做生意,不是酒店作陪的男公關,由得了對方點名陪酒嗎?」凌仕玄嚴肅的說:「這已經是決定的事,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處理。」
華君行很無力地望著上司,這不是有沒有能力的問題,而是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這點總經理到底是真不知還是裝傻?
「君行,所謂完全授權,不只是對合約內容的變動,還包括了對這件合作案本身的取捨,懂嗎?」凌仕玄說。
華君行微怔,總經理的意思是說,如果葉經理刁難,非得總經理親自出面不可,那他可以決定取消合作計劃?!
看來總經理不是不知道對方的心意。
「我知道了。」事到如今,他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
「對了,君行,最近公司的事要麻煩你多分擔一些,我大概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花太長時間加班,事實上我現在就必須離開了。」凌仕玄稍微收拾一下桌面,從成堆的文件中挑選了部分堆成一疊。
「是出了什麼事嗎?」華君行關心地問。
「我剛剛接到通知,我奶奶心臟病發,目前在加護病房。」凌仕玄「據實相告」,拿起他挑選出來的一大疊文件交到特助手中。「所以這些文件就由你審閱,以後像這種層級的案子,最後的決策就由你負責,不需要再經過我了,如果你忙不過來的話,找人事部要兩個助理幫你。」
「我知道了。」華君行接過沉重的大疊文件。「董事長情況如何?」
「還不清楚,我現在得趕過去,公事就交給你了,有什麼問題的話直接打我的手機,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的。」
「是,我知道了,請總經理放心。」
凌仕玄點頭,「走吧,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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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心紀念醫院特等病房裡,凌仕玄站在病床邊,心裡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奶奶硬是在加護病房待了兩天,在他被周爺爺不停洗腦,終於鬆口答應「不管奶奶有什麼要求都會聽話,不讓奶奶傷心、加重病情」之後,才總算「脫離險境」,離開加護病房。
看著躺在病床上「昏睡」的奶奶,致皓透露,是為求逼真,吃了安眠藥營造「昏迷」的狀態,臉上的妝也化得很不錯,看起來確實很像病重之人,而且沒有濃厚的妝感,看起來很自然,不知情的人絕對不會有所懷疑。
如果不是奶奶的健檢報告剛出來,他又非常瞭解奶奶的性情,進而向致皓問出真相的話,此時的自己,該會是多麼擔憂恐懼,多麼的傷心難過呢?
看來奶奶真的是豁出去,卯足了勁,做足準備,看來還拖了不少人下水。
忍不莊歎了口氣,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握著奶奶的手,凝望床上他唯一在世的親人。
一頭蒼蒼白髮,就算保養得宜依然難逃歲月侵蝕的皺紋和鬆弛的皮膚,他手中握著的手,小小的、皺皺的……
突然悲從中來,他垂下頭,將奶奶的手貼在頰上,一波酸楚衝上眼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