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害得她家破人亡又佔有她、欺陵她的惡魔,她應該要恨他的,應該為父親的死亡放聲大哭,應該用一雙恨絕的眼睛凌遲他,她不應該像現在這樣!
他寧願面對一張怨恨的臉孔,而不是一張形貌枯槁的面容,她極度的疲憊不堪,生命對她來說已是過於沉重的負荷。
她——根本是在等死!
柯烈希發出一聲狂嘯,重重地一拳擊中厚實的牆壁,巨大的聲響震回了喬羽若游離的神智,她詫異地看著他揮舞著鮮血迸流的拳頭朝她狂吼。
「你恨我啊!羽若!你這樣默不作聲的是想做什麼?想讓我內疚?那是不可能的!還是你想讓我早些厭倦你,進而放棄你嗎?你以為能夠借由這種方式來獲得自由嗎?不!你休想!」
詫異的神情慢慢地從喬羽若的眼中淡去,她又回到先前木然的神情,這模樣令柯烈希更加怒不可遏。
「你不恨嗎?我不但凌辱了你,又逼死你的父親,你怎能還如此無動於衷?你不想報仇嗎?你的心裡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她的沉默幾乎逼瘋了柯烈希,他失控地抄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緩緩地走向她。
他氣瘋了嗎?他想殺了她嗎?喬羽若看著他手中的利刃,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絲渴望的神彩。
「我不會殺了你!除非我死,否則你這輩子都休想離開我!」柯烈希站在床前怒氣騰騰地瞪著她,「你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其實心裡很想殺了我吧?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夠殺了我,你就自由了!」他將水果刀放入喬羽若的手中,抓住她的手抵住自己的胸口,「刺下去吧!你只要一用力,你就自由了!」
喬羽若看著他鮮血淋漓的手,再看到自己手中所握著的尖刀,空洞的眼睛裡顯現出一絲慌亂。
「用力啊!難道還要我幫你嗎?好!我這就助你一臂之力!」他連同水果刀一起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喬羽若心中大駭,她再怎樣也沒想到柯烈希竟會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她從來不曾想要傷害他,就連恨他都不能啊!
為什麼沒辦法恨他?難道她……
眼看著尖刀就要刺入柯烈希的胸口,她猛地抽回了手,刀順勢劃過柯烈希的手掌,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紅的血液霎時流了出來,點點血滴灑落在雪白的床單上,顯得更加觸目驚心,喬羽若驚駭地拋開手中的凶器,全身不住地顫抖著。
柯烈希寒著聲說道:「為什麼不肯殺了我?你沒膽嗎?要不要我再幫你一次?」
「不!不要!不要!」她恐懼地抱著頭,整個人縮到被窩裡去,卻被柯烈希狠狠地揪了出來。
柯烈希又凶又猛地吻住她的唇,貪婪地吸吮著她口中的蜜汁,他成功的逼出了她封閉的情緒,也逼出了她的淚。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能夠逼出自己所不想給的情緒反應?為什麼她不能對他的傷勢無動於衷?為什麼她剛才不能看著他死去呢?
為什麼?
她摀住了臉,積蓄在心中已久的眼淚此時像是開了閘的水壩,洶湧地奔流在臉上,止也止不了。
柯烈希在她的耳邊陰沉沉地說道:「這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以後就不要怪我!」
他扣住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臉,然後舉起受傷的手放在她的唇邊,讓淌流的鮮血滴入她的口中。鮮血染紅了她的臉頰,流入她的咽喉,她幾乎能夠感覺到那熾熱的液體沿著食道流入她的胃裡。
他詛咒般地說道:「你已經喝了我的血,這一生你是永遠也擺脫不了我的,我的血、我的精魂,已經進入你的體內,今後,不管我們相隔多遠,我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你的體內,而這裡——」他按著她的胸口,觸摸到那顆頻率紊亂的心臟,「我的血液將跟隨著你的脈動,一輩子停留在你的心口,纏繞著你的心跳,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
「不!不要——」
她突然狂亂地揮開他的手,柯烈希卻更快地一把抱住了她,用自身的體重壓住她,受傷的掌心緊緊地貼著她的心臟部位,她的掙扎牽扯了他的傷口,鮮血迅速地浸濕了她的衣襟,染紅了她的胸口。她幾乎能夠感覺到灼燙的鮮血已經滲透她的肌膚,滴入她的心臟,紊亂的心跳已經脫離它原先應有的頻率了,眼前這邪惡的男人順利地掌握了它的頻率,攫獲了她的靈魂,她再也逃不了了,即使是死,她也逃不了了。他已經深深地融入她的骨血,緊緊地抓住她的神魂,除非他願意,否則她再也離不開了。
「我不要!」她爆出淒厲的狂叫。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父親的遺言她怎能忘記?父親是以他的生命來換取她的自由,她怎能忘?她像是瘋了一般拚命地掙扎,可是虛弱的她卻怎麼樣也推不開那具壓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軀,悲憤的眼淚霎時一發不可收拾。
「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拚命地捶他、打他,就是無法撼動他分毫,他強勢的霸氣加深了她內心的恐懼,她恐怖地感覺到,這一輩子真的再也無法擺脫這個殘忍可怕的男人了,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感頓時淹沒了她,緊繃的神經突然斷裂,她猛然發出瘋狂的尖叫。
柯烈希牢牢地用自己的體重與力量將她壓制在床上,她的尖叫聲雖然刺痛了他的耳膜,可心裡鬆了口氣,能夠讓她失控的尖叫,表示他已經逼出了她所有封閉的情緒,她已經能夠發洩出壓抑在她心底的悲傷與痛苦。
喬羽若的叫聲漸歇,慢慢地轉換成悲傷的啜泣聲,她痛苦的掩住臉,淚水仍然不斷地從她的手掌縫隙流出。
「不要……你到底還要怎樣折磨我?我父親死了……他都已經賠給你一條命了,難道還不夠嗎?你是否也要逼死我才行?」
「不!我不要你死!」柯烈希緊緊地抱著她,低沉地在她的耳邊說道:「我要你永遠都待在我的身邊陪著我。」
「不!」她搖著頭哭得不能自己,這一生她真的無法離開這男人嗎?這個毀了她、逼死父親的人?她要讓父親白白地為她犧牲嗎?
柯烈希沉默地擁抱著她,靜靜地任她發洩,直到她哭累了、哭昏了,在他的懷中沉沉地睡去,他才顯露出被他封閉在心底深處的柔情與憐惜。
「羽若!」他輕輕柔柔地在她雪白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吻,堅實的手臂緊緊地摟著她將她安置在心口的地方,兩顆密密交疊著的心臟共同鼓動著相同的頻率,如此契合的兩個人在精神上卻又是相隔如此遙遠。
在精神上他阻止自己接近她,而她也是緊緊地封閉心扉拒絕他的探索,兩扇門拘禁了兩顆心,他們可有敞開心門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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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典雅的白色郵輪載滿了一船懷抱著歡樂愉快心情的遊客,緩緩地駛離港灣,許多首次登船的旅客,雀躍不已的在甲板上觀賞風景。
一張張神情愉快的笑臉,映襯著喬羽若落寞蒼白的病容,更顯得她像是誤入這個海上歡樂宮殿的幽魂。她不知道柯烈希為什麼要帶她來度這個假,以她目前的心情絕不會是個理想的女伴,更別指望她能夠服侍他了。
柯烈希已經很久不曾再要求她什麼了,甚至還雇了個女傭來照顧她,就連晚上也只是摟著她入眠,未曾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她真不明白柯烈希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若說柯烈希已經厭倦她了,為什麼又要請人來照顧她?如果他還沒有厭倦她,又為何不曾再侵犯她?幾次相擁而眠時,她清楚的感覺到柯烈希勃發的慾望,這雖然令她害怕不已,卻也沒有費力地逃離。以往的經驗告訴她,越強烈的拒絕與反抗只會引來越痛苦的羞辱,何況以她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抗強而有力的柯烈希,只有增加他嘲笑羞辱自己的機會罷了。
但是柯烈希卻只是抱緊她,辛苦地忍耐,等待他勃發的慾望慢慢地平息,然後才將忐忑不安的她安放在他的心口上。他沉穩規律的心跳聲奇跡似的安撫了她的恐懼,順利地將她帶入香甜的睡眠中。
這樣陌生的柯烈希令她迷惑,這樣陌生的自己也令她恐懼。她害怕自己已經快要忘記父親臨終前的囑咐,忘了她對父親的承諾,而沉淪在柯烈希用溫柔所製造出來的假象裡。
她已經幾乎忘記要離開柯烈希的事情了,要柯烈希主動放了她根本不可能,而以柯烈希對她的緊迫釘人,想要逃離他的身邊更是比登天還難,可是她卻連試都沒有試過,甚至於連逃離的計劃都不曾有過,她怎能這樣!她怎麼對得起為她自殺身亡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