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她醒來沒人照顧她,又不放心把她交給特別看護,是以,他執意晚上在病床邊照顧她,不敢睡得太沉。
但半個月來的疲憊,還是令他敵不過濃濃睡意,即將沉睡之際,忽地感覺有一根手指點點他的肩——
不會是他大哥來了吧!?
為了小可的事,從大哥回台北到現在,他還沒去大哥家一趟,大哥因為還不甚放心大嫂,成日在家寸步不離陪著大嫂,所以他暫時還能瞞得住小可的事,只要阿六不去向他大哥稟報……阿六……去向他大哥稟報了!?
倏地睜開眼,他下意識地往後望——
沒人!?
坐直了身,他把頭轉回,見到床上的人醒來,惺忪睡眼立即一亮。
「小可,你醒了!」拓拔烈咧了個大笑容。「要不要喝水?還是你覺得肚子餓?」
床上的人,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看著他,一臉茫然,她瞪了他五分鐘之久,繼而用甜美的嗲音問他:
「大塊頭,你是誰啊?」
禮尚往來,她瞪了他五分鐘之久,他打八折的回瞪她四分鐘。「小可,你不認得我了?我是……」
「大塊頭,這裡是哪裡?還有……」小可摸摸自己的頭,整個人彷若陷入迷霧中。「我是誰啊?」
收回八折價,這一回,拓拔烈傻掉,足足愣望著她長達十分鐘之久。
他,大塊頭?小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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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的13號那天又到了,今天大哥去「代班」,要他在家好好休息。
坐在臥室,翻閱著財經書籍,拓拔烈的心思始終無法集中,書上密密麻麻的字,居然浮現了小可的模樣。
合上書,他把頭向後仰。
和醫生討論過小可的狀況,他意外得到一個令他驚訝的消息——
小可腦裡的血塊並不是小時候就有,醫師研判,那血塊積在她腦內絕不超過半年,而且是腦部被激烈撞擊而形成的,極有可能是出過車禍。
激烈撞擊……那就不可能是小朋友丟石頭造成的……可是,為什麼院長說小可是她一個親戚的小孩,而且是因為小時候發高燒才造成……
不對,是院長說謊!
雖然何姊說院長早就有失智現象,時好時壞,但他確定院長在告訴他小可的身世那天,頭腦很正常,因為她帶他參觀孤兒院,每一項設施她都說明的很清楚,連院裡的一草一木何時栽種,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猜測過很多種可能,院長是個好人,這點無庸置疑,一個好人會說謊,通常是在善意的情況下……
孤兒院向來只收小孤兒,加上經濟拮据,絕不可能收留「大孤兒」,所以院長才會謊稱小可是她的親戚……
只是,這樣一來,小可的身世更加成謎了。
起身,走到八角窗前站定,望向窗外,庭院一整排楓樹紅了?樹下?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小身影在那裡撿著落葉,是小可。
看來,她可能又想做什麼「藝術品」了。
從醫院回來,已過了一個月,雖然醫生叮嚀她要多休息,但她總像個精力旺盛的孩子一樣,坐不住、閒不住,他答應她,只要在別墅內,她想走到哪裡都沒關係。
莞爾之餘,他濃眉微蹙,眉心添上一絲擔憂。
照醫生的研判,小可之前完全不認得他,有可能是要恢復原本的記憶……
他當然希望小可想起來她自己是誰,家住在哪裡,可是,萬一她恢復記憶後,把他完全忘了……
黑眸裡染上一抹憂愁,忍不住想歎息之際,突然瞥見原本在樹下撿拾落葉的小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另一頭的麵包樹下,往樹上一望,雙手抱住樹幹,居然想爬上去——
「小可,不可以!」
他焦急地大聲吼著,但她聽不到,擔心她會摔傷,轉身,他快速衝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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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拓拔烈的腳程幾可媲美草上飛,但當他衝到麵包樹下,小可整個人已經「掛」在樹上了。
「小可,你……你怎麼爬上去的?」拓拔烈不可思議地仰望著趴在樹上的小可。
這棵樹,前屋主已經種了一、二十年,樹幹的高度比他還高,小可一個小小的人,沒有樓梯和其他踮腳物,如何爬得上去?
「烈……烈哥哥,我看到上面有枯枝,剛剛還有小鳥在這裡,我以為上面有鳥巢……我想上來找鳥巢,結果沒有……嗚,我好怕,我下不去了……烈哥哥,救我……」
小可趴著,雙手緊抱著樹枝,害怕地發抖,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可,別怕,我會救你。」
往上望了一會兒,斟酌了一下,如果他也上去,樹枝可能無法承受他的重量,到時兩人都會摔傷。
好在她爬得不高,衡量之後,他決定站在樹下,張開雙手抱住她。
「小可,把手鬆開,翻身下來,別怕,我會抱住你。」他站在樹下,展開雙臂,準備接人。
「不要,我會怕。」小可閉上眼睛,抱得更緊。
「小可,你放心,我一定會接住你的。」
儘管他一再保證,也確信自己絕對能接住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但她還是很害怕,身子稍微挪了一分,又馬上移回原姿勢。
「小可,在孤兒院裡,你有爬過樹嗎?」
知道她還害怕,他不強迫她,先和她聊一些事,好讓她轉移注意力。
「沒有,老師不准小朋友爬樹。」
小可的心思雖然慢慢脫離五歲小女孩,但是她原本的聲音甜美中帶點嗲聲,聽起來,仍是像小女生般可愛,加上她生性比一般女孩單純、天真,他感覺她還是以前那個小可,改變的不多。
「那,你有沒有看過猴子?」
「沒有,我只有看過蜜蜂、蝴蝶、蜻蜓……還有……我一時想不起來,對了,還有蝸牛,我看過兩隻蝸牛一起吃著玫瑰花……」
他和她閒聊了一會兒,從她的聲音聽來,她似乎已經不那麼害怕。
「小可,你看上面,有一隻小鳥在上面——」
雖然她小再那麼害怕,但要讓她鬆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只好引導她往上看,讓她不經意地鬆手,「自動」掉下來。
「哪裡?我沒看見。」她抬頭看了一眼,沒忘記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低頭,她又緊抱著樹枝。
「又來了,好漂亮的五色鳥!」
見鬼了,他居然會說出這種鬼話!
「在哪裡?」
五色鳥引起了小可的興趣,她轉頭往上看,認真尋找之際,透過樹葉傳來的稀疏亮光刺花了她的眼。
眼前一片白茫茫,她頭一暈,整個人失去意識,渾身無力,原本掛在樹枝上的身子,急速地往下掉——
未料到她這麼快就掉下來,還好眼明手快的他急忙伸出手,把她牢牢接住,沒讓她受傷。
不過匆忙接住她之際,他整個人跌坐在草地上,手被她壓在地面,喀地一聲,一陣痛意傳來——
他想,他的手,恐怕茫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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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樹上掉下來,小可昏迷了三天,送回醫院去再詳細檢查一番,醫生說沒有任何大礙,可能是摔下來驚嚇過度所致。
三天來,擔心她有什麼意外,拓拔烈不眠不休守在病床邊。
因為不放心小可,加上他手脫臼有些發燒,他告訴大哥他有點感冒,想休息幾天,他大哥被公事纏著,抽不出時間來看他,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如果大哥知道他的手是在13號那天,因為要抱從樹上掉下來的小可才脫臼的,他一定會極盡所能,迅速地把小可從他生命中隔離。
今早,拆掉手上那煩人的沉甸甸石膏,雖然手還有點痛,但至少不用扛一個大包袱,他輕鬆多了。
他試著轉動手臂之際,躺在病床上還在昏迷中的小可,雙手突然伸高在半空中亂揮舞著——
「走開,不要抓我,救命……」
「小可——」
兩手握住她的手,他濃墨雙眉緊蹙起。
為什麼每回她昏迷時,都會這麼驚恐?難道她還未失憶之前,發生過什麼令她害怕至極的事?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意識到自己緊抓著她的手,可能會令她更深陷那個惡夢中無法自拔,他立即鬆開手,起身想按呼叫鈴請醫生過來一趟,霍地,躺在床上的小可,尖叫了一聲,驚醒地坐起身——
「啊——」
「小可,你醒了!」
坐回原位,拓拔烈咧嘴望她,額上冒著冷汗的小可,茫然看他一眼,他微蹙起眉頭。
「你不會又要叫我大塊頭了吧?」他苦笑。
小可沒有答話,茫然的目光瞥見他手臂上的齒痕,驚恐地大叫:「壞人!你是大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