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哪有什麼事?嘿嘿……」
「你每次嘿嘿笑的時候就是有事。」
陸致芬摀住嘴巴,趕緊轉過身將西裝外套和公事包拿到房間去放,然後回到餐桌旁,坐在方少淵身旁的位置,幫他添了一碗湯,「老公喝湯。」
瞥了她一眼,「嗯。」
「老公——」
「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有事就說吧!你這樣我真的不習慣。」
老婆是怎樣的人,他會不知道嗎?這女人個性爽朗、大而化之,結婚十幾年來根本不可能為了任何目的對他這麼溫柔,所以他知道,她對他的照顧與溫言溫語都是因為她對他的愛,不為別的,更沒有什麼目的。
也許是她真的很不會掩飾,她的臉上明明寫著「我有事要問你」,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
「……我哪有事要問你?」
「是不是微積分又考差了啊?」
「你怎麼知道?」他是神啊?他怎麼知道她的微積分至今已經三次考試只及格一次,期中考可以說是危在旦夕。
方少淵無奈一笑,「我這幾天幫你惡補一下好不好?」
「好啊!好啊!」興奮得很,但隨即一愣,驚覺話題岔開了,「不對啦!我有別的事要問你啦……」
方少淵一笑,「你不是說你沒事要問我嗎?」
「我……你為什麼每次都用這一招啊?聲東擊西,你真的是很……厲害耶!」不得不佩服。
「嘿嘿……」換他嘿嘿了。
「老公……」模仿小鳥依人的模樣,聲音也軟到令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你覺得……企業的概論是什麼啊?」
「你……這是學校的期末報告嗎?」
「這個……算是啦!」
「企業概論的報告是不是?要你去訪問企業家?」方少淵又是一笑,「可是你不是不願意讓人家知道我是你老公嗎?你跑來訪問我,人家不就知道了?」
「不會啦!我不提,大家就不知道了。」
「你不提,可是你知道嗎?有幾個大學部的學弟妹也說要訪問我,我都拒絕了。我拒絕了他們,卻接受你的訪問,人家就知道我們有特別關係了。」
「是喔……哎呀!你就說一說有什麼關係?」
第6章(2)
方少淵放下碗筷,沉默了一會兒,想著該怎麼回答才能有條理,又能幫助老婆寫作業。
老婆真的是第一次念大學,大概還不知道大學教授對報告的要求實在不是過去中小學寫作文可以相提並論的,大學的報告講組織、講架構;講觀點新穎,更講邏輯。
沉思許久這才開口,「企業責任,我自己認為分兩個部分,內部責任與外部責任,你想聽哪個部分?」
「外部責任就是社會責任嗎?」
「狹義的社會責任。」
「那我要聽。」
方少淵想了想,「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企業的獲利來自於整體社會,企業進行投資能夠獲利,取決於完善的基礎建設,而基礎建設要靠政府稅收,所以誠實納稅是企業的責任。
「再來,企業販售商品需要消費者捧場,所以消費者的生活環境與經濟狀態是否健全,攸關企業能否獲利,因此企業也應該幫助社會弱勢者,幫助這些弱勢者自給自足,其實就是在擴大企業的利基,這也是企業責任……」
幫助弱勢者自給自足……「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還要這樣做呢?」
聽她沒頭沒腦問了這一句,方少淵有點迷糊、不解,「我們怎樣做?」
又是一愣,陸致芬趕緊住嘴,「沒有啦!」
「老婆,你有事瞞我?」
「沒有。」
「該不會又有人傳紙條給你吧?」
翻白眼,「那些小男生在我眼裡,年紀只比我兒子大幾歲,我怎麼可能對他們有興趣?」
「那就好。」繼續吃飯。
看他不問,陸致芬反而覺得怪,「你不問囉?」
「只要你不會喜歡上別的男人,我可以接受你保有一些私人的秘密。」
一聽,反而換她不好意思起來,「哎喲!你這樣子,我很不好意思耶……」
「你還會不好意思啊?」方少淵一副嘖嘖稱奇的樣子。
「喂——」住了嘴,「算了,不跟你計較,你還沒講完啦!」
「剩下的上床後再講。」
「你很色耶!」
方少淵一聽,哈哈大笑,「我說的上床是睡覺,不過如果你想要,我的體力也可以負荷,你想要嗎?」
「……」臉紅透,用力捶打著他,他卻不痛不癢。
完了!難道要她靠著美色來換取內幕消息嗎?沒想到她也會有這一天,真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陸致芬在心裡大喊,我下地獄啦……
*****
到底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
一個晚上過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反倒被方少淵吃干抹淨,他果然是個腦袋精明的商人,她怎麼可能比得上?
想想只能怪自己腦袋笨,然後出拳痛打那只像是嗑掉一罐蜂蜜的熊,想要抹去他臉上心滿意足的表情。
雖然,她確實跟他一起上天堂……
但事情還是得解決,社團內已決定要去方氏企業總部「抗議」的時間,就在某個星期五上午,雖然大部分學生都有課,但所有人都願意蹺課。
理由很充分,要為了孤兒院的生存盡一分心力,不過可以找到這麼好的理由,堂而皇之的跟教授說塞悠那拉,感覺也不錯。
雖說是「抗議」,但他們並不打算鬧事,這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畢竟一旦鬧事,社會的觀感就差,到時候焦點模糊,反倒拖累孤兒院。
所以他們決定穿著印有「搶救孤兒」的T恤,頭戴鴨舌帽,嘴巴戴著口罩,手裡高舉牌子,有的牌子上頭寫著「請給孤兒一個安心長大的家」,有的則寫著「請方總經理出面接受陳情」,這個方總經理當然就是指方少淵。
他們一群人將在方氏企業大門口左側靜坐,以不阻擋人員進出為原則,然後某個同學手裡將拿著陳情書,如果方少淵有出來,就交給他。
終於來到這一天,每個人都很緊張,事實上他們也知道,就算只是無聲的靜坐抗議,光聚集在人家大企業門口已是非法集會,警察可以逮捕他們。
可是如果因為怕事而不發聲,那這個世上就再也沒人可以講話,弱勢的聲音就真的沒人可以聽見。
到了會場,一群學生趕緊換穿衣服,其中有個學生將陳情書交給陸致芬。
她很訝異,「這是幹嘛?」
「牌子給男生拿,這個給你們女生,如果方少淵有出來,你們就衝上前去交給他。」
「啊?」完蛋了,陸致芬心想,她今天只想偷偷躲在一旁不出鋒頭、不引人注意,畢竟她就是方少淵的老婆啊!
雖然說這些年她不曾在眾人面前出現過,也沒人知道她就是方少淵的妻子,可是她還是得注意別讓自己曝光。
畢竟老公是總經理,要是讓人家知道總經理的老婆為了一樁投資案,跟著朋友跑來公司抗議,那少淵肯定沒面子。
人有來,有盡一分心力就好,反正今天來了二十幾個同學,每個都戴著口罩,她有沒有出面都沒關係,她只是來助陣,來幫忙充場面。
可是現在陳情書交到她手上,莫名像個重擔,沉得讓她幾乎拿不起來,她拚命搖頭,「我不敢啦!」
「致芬姐,沒關係,這又沒多困難,你就幫個忙。」
不是,你們不知道實情,我跟那個方少淵有奸……不是姦情,是另有隱情……哎呀!說不清啦……
也來不及說清楚了!一群學生穿著整齊,高舉牌子往前走去,陸致芬被推到前頭,儘管再不願,也無法回頭。
這群學生直接走到方氏企業大門口左側的空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二、三十個人聚集在一起,彼此緊密倚靠,等會兒如果遭到驅離,團結力量大,對方要趕也沒這麼容易。
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坐著,沒發出任何聲音,這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只靜坐,不大聲抗議。
雖然一開始確實有考慮帶大聲公高呼口號,可是為了怕模糊焦點,讓媒體轉而討論大學生的教養問題,給孤兒院方面帶來麻煩,最後還是放棄,決定只是單純靜坐。
所以他們做了許多的牌子,上頭簡單寫了他們的訴求。
果然,不過才五分鐘就有許多人圍過來觀看,他們甚至開口問這群人到底要做什麼?裡面也不乏有記者。
但他們就是不說話,只由一旁的同學發送書面聲明稿,示意有興趣的眾人自行參閱瞭解,他們則從頭到尾都保持安靜。
轉眼間,現場的人越聚越多,甚至連方氏企業公司內部的員工都跑出來看,對著這群學生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不停討論。
就在此時,方氏企業內的警衛跑了出來,五、六個長得高頭大馬的警衛對著這群學生劈頭就是一陣罵。「你們坐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滾?」
「……」不說話。
看著他們高舉的牌子,「你們說要見我們總經理,我們總經理很忙,你們以為想見就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