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雨曾向西海大樂說,這真是「詩的正義」。
連帶的,費森也變成樂雅最喜歡的大哥哥——當然,在西海面前,她會堅持西海才是她的最愛;但在費森面前,西海非常相信小公主一定反過來說。
這丫頭,真是小小年紀就成操縱男人的高手。
「自己保重。」費森拍拍他的手臂。
這就是費森,從不多說廢話,但是兩人都知道,只要彼此有任何需要,對方都會在最快速的時間內趕到。
「我會。」西海點點頭。「幫我把藍藍叫回來,我們該走了。」
費森舉目四望。「我十分鐘前已經呼叫負責帶她去逛的工人了,他們現在應該回來了才對。」
兩個男人站在原地又等了幾分鐘,依然不見人影。
一股不對勁的感覺突然在西海體內糾結,他終於等不住。
「你在這裡等,我去四處看看。如果他們回來了,叫她不要亂跑!」
「你逃不掉的!等西海找來,你就完了!」平藍冷冷地道。
她的綁架者站在洞口邊緣,對著她冷冷一笑。
「等他找來,妳已經變成一團肉泥,而我,早就無聲無息地消失,跟前幾次一樣。」
「你是指,跟前幾次的『失敗』一樣吧?」她諷刺道。
怒火一瞬間衝上那人的眼底,隨即被強捺下去。
「不管失敗幾次,只要成功一次就夠了,呸!」他往洞裡悴了口唾沬。
「喂!口水會傳染疾病的,麻煩衛生一點!」平藍嫌惡地跳開一步。
綁匪似乎覺得她這樣跳來跳去的很有趣,忍不住撿起腳邊的泥土,對她丟擲。平藍躲來躲去,高聲咒罵,不久之後就滿頭滿臉的黑土,狼狽不堪。
她很肯定這人就是去年她見到的那個「眉間有痣」的夜行人。問題是,他並不是眉間有痣!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錯誤的目擊證人比沒有目擊證人更糟」
這人眉間其實是一個小小的疤,比周圍的皮膚低陷一點,可能是以前受過的小傷留下來的。在陰暗的月光下,那個陰影看起來像眉間有一顆大痣,但是在正常的光線下,那個凹陷看起來就沒那麼明顯,甚至與肌膚同色,這是為什麼阿比塞爾他們不會找到一個「眉間有痣的蒙面人」的原因。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和西海有什麼過節,為什麼要三番兩次的害他,她只知道自己又冷又累。
現在的氣溫將近四十度,所以她的「冷」其實是過度驚嚇所催發的,可是知道這個事實並沒有改變任何事。
剛才負責帶她的工人不知道怎麼了。是被這個綁匪打倒了,或是和這人是一夥的呢?
她只知道自己前一刻還在左顧右看,下一刻有人拿一條布往她口鼻一蒙,她就人事不知了。
等她再有知覺時,是這個綁匪用另一塊有刺鼻味道的布把她弄醒,然後把她推入這個好幾公尺深的土坑裡。幸好坑底的泥土還很濕潤柔軟,她才沒有受傷。
隱隱約約聽得到機具運作的聲音,所以這裡應該還在礦場裡,只是一定離人口密集的作業區有點距離,綁匪才敢在此逗留。
西海,西海……
平藍強迫自己冷靜,不能失控,不能慌亂,最重要的是,她必須收集一切將來能指認此人的信息。
她冷冷地抬頭,努力將這人的臉孔牢記在心中。他接近四十歲,中等身材,眉間有疤,長得就像其它幾百萬人一樣普通。
引誘他說話,拖延時間,任何信息在將來都有可能派上用場!如果她能活著離開的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西海到底和你有什麼過節?」
「這無關乎私人恩怨,我只是拿人錢財辦事而已。有人要這小子好看,所以我就照做,其它的統統不關我的事。」綁匪聳了聳肩。
「那人能出得起錢要你幹這種虧心事,想來一定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她故意譏刺道,想誘使他說出幕後主使者的身份。
「他是誰並不重要,我也不關心!只是西海那小子滑溜得很,簡直跟九命怪貓一樣,我幾次三番做手腳都被他躲了過去,我的金主都快失去耐性了。」綁匪聳了聳肩。「直到妳的出現,就簡單多了。最後金主同意,殺了妳能對西海帶來重傷,也算勉強可以接受的選項。既然如此……小妞,別怪我!我說過無關私人恩怨,只是公事公辦而已。」
如果他不知道主使人是誰,那是中間透過其它人中介,或是對方是直接和他接觸,只是沒有露臉呢?
平藍心中有一堆疑問,綁匪卻突然有了動靜。
「那小子來得比我想像中還快,好戲上場了。小姑娘,別怪我,要怪就怪妳愛錯人吧!」他突然從洞口消失。
「喂,你有膽就不要走,縮頭縮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你這麼『厲害』 ,西海不見得打得贏你,怎麼不留下來和他正面較量較量?」她絕望地叫囂刺激。
但是對方已經從洞口消失,留下的冷笑聲被曠野的風吹散。
接著,她就明白所謂的「好戲上場」是什麼意思了。
一陣低沉的隆隆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的頭頂上方出現一台中型的鑿地機。
她驚恐萬分,緊緊貼著潮濕的土壁,巨大的金屬鐵爪「的的的」地往上舉高,然後轟然一聲朝她的頭頂捶了下來。
平藍放聲尖叫。
「西海——」
「西海——」
西海聽見這聲尖叫時,心跳差點停止。
費森通令下去,整個礦地停工加入找人的行列,他和費森則開著吉普車,瘋狂在廣大的礦場裡搜尋。
線報漸漸進來,有人看見藍藍跟帶她四處看的工人往東面走去,有人看見他們進了AZ礦區,接著一個令人心神俱裂的消息傳了進來那個工人的屍體在A3區被找到了。
A3區是一處半廢棄的礦地,當初探勘小組認為它的礦藏並不豐富,於是中止開挖。
西海和費森飛馳向A3區,車子的輪胎幾乎磨到燒焦。一開進鐵柵門裡,平藍的尖叫聲便響起,西海大聲咒罵,未等車子停好便跳下車,瘋狂地衝向那部鑿地機。
「西海——西海——」平藍在洞裡死命地跳著。
機器的油門和操縱桿被人以繩子固定住,所以沒有人操作也能運轉。
平藍貼緊土壁,只跳了幾下已經不行了。土壁又濕又滑,而且不斷在坍塌,最後一次鐵爪高高舉起,她已經無處著力,眼看無法再跳了……
「藍藍,我在這裡!不要害怕!」西海大吼。
他割斷繩索,鑿地機戛然而止。
眼尖的費森瞄見一抹影子往停車場而去。
「我去追人。」然後迅速而無聲地消失在同一個方向。
西海轉身衝到洞口。
「藍藍?藍藍!」
他的胸口緊得發痛。從他趕到,到機器被停止,中間又落下一次,她卻不再有聲音了……
他不敢想像失去平藍的人生。不可能……
他的藍藍,他的布娃娃,那樣美,那樣充滿活力,那樣壞脾氣,他無法想像她失去生命,雙眼空白地倒在泥土之間……
坑底被舂得一片凌亂,隱隱有一個人形躺在中央,但全身覆滿了泥土,一動都不動……
「藍藍?平藍!許平藍!」
喊到最後,他的嗓音已經沙啞得幾乎不成聲。
「……吵醒人…… 也退不拉我上去……叫什麼叫……」終於,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飄了上來。「累死人了,我發誓,我把一年的運動量在今天都用光了。」
西海軟倒在坑旁,用力爬一下頭髮。
自十五歲首度開槍的那一次,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尾聲
藥水味。儀器的滴答聲。往來的腳步聲。穿白衣服的人。全世界的醫院都長得大同小異。
平藍無奈地把劉海往上一吹。唉,又長長了,改天得好好的修一修才行。
說真的,除了因為運動過度小腿有點酸痛,再加上一些小擦傷之外,她好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住院,偏偏有個不講理的男人大驚小怪。
對了,這裡的醫藥費不會和日本、美國那些國家一樣貴吧?她頭皮發麻地想起來。
不管了!誰要她住院的,就讓他自己去付錢!
不過那傢伙被送回首都參加聽證會,算算也三天了。
「雖然有他在旁邊很煩,人不見了又怪想念的。」她喃喃自語。
最後,拉斯爾的話查證屬實,他確實是乾淨的,有問題的人是安進。
原本安進真的是個普通的獄警,不過七年前,他欠下龐大債務——對,故事通常都是這樣演的。平藍真希望能來個刺激一點的劇情,例如他原本就是個世界級的恐怖分子,或是被西海奪去所愛、由怒生恨之類的,才不枉她辛苦這一場,不過事實就是事實,真的就是欠債而已——於是他被那個疤面人吸收,答應在西海周圍製造一些意外。
至於是不是還有其它人牽涉在其中,已經沒有答案了。
安進被發現在休假的期間「仰藥自殺」,遺書指出他是怕事情敗露,無法承受後果,於是畏罪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