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吃不完的呢,你打算怎麼辦?」
她想起他第一次到咖啡癮,也是一口氣把全部的餐點都叫齊,卻沒吃上幾口的浪費行為,原來不是偶發事件。
「打包啊。」
在小雅面前他不敢說廚餘反正有人會處理,幾日相處,他瞭解這女人很特立獨行,跟他以前交往的妹完全不同。
以前的正妹只要能帶她們出門,不管血拚吃飯花他的錢絕不手軟,沒有人會真正設身處地為他想過什麼。
當然,出手闊綽的他也不在乎那點小錢,讓他另眼相看的是—份心意。
小雅很少浪費食物,不是那種不沾陽春水的女生,她節儉,身上的衣服講求簡單舒服,常常一條棉褲、T恤,素顏的臉蛋了不起塗點口紅就算妝點過門面了。
老實說,一剛開始他還真不習慣這麼樸素的女人,但久而久之,她的笑讓他覺得舒服,兩人常常一聊就忘了時間。
跟她在一起比跟那些漂亮的人形立牌要自在多了。
她不只生活獨立、工作賣力,還孝順。
「你真的打包回去,我就天天熱剩菜給你吃。」
「不會吧?」他垮了臉,全身起雞母皮。一想到自己每天每餐都只能面對回鍋的發黃菜色,他寧可吃一個月的素食。
「沒吃到的菜色,下次有機會還可以再來。」
「也對呴,我怎麼沒想到。」申衛然搔著下巴。
終於取得共識,老闆娘掩著笑意出去吩咐了。
印象中,路猷雅一直認為申衛然這個人是那種不通人情世故,眼裡大部份時間只有自己的男人,卻意外他竟然也有這麼好說話的一面。
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當心存偏見的時候,不論對方做什麼都看不順眼,現在改了觀感,又覺得他獨一無二。
為什麼呢?
第五章
說是揀幾樣精緻的上來,七、八樣菜份量還是很滿,這裡的菜根本不怕人吃。
微酸微甜的開胃小菜,大薄片、喬頭肉末、涼拌耳絲,顏色豐富鮮亮的確把路猷雅的胃口勾引了出來。
申衛然在等菜時,用紙巾折成的紙鶴筷架恰好完工,他往她前面一擺,連送菜的服務生看見都直呼可愛。
「你把紙鶴當筷架,我們算不算烹琴煮鶴啊?」那紙鶴歪著長頸的俏皮模樣像在看著用餐的人們。
「這樣可麻煩了,我可能要請阿麗老闆娘給我找把琴來。」
路猷雅盈盈的笑,從包包裡找出一枝筆替紙鶴塗上兩顆圓圓的眼珠,這下更活靈生動了起來。
「你真的會彈琴?」她不信。
「彈琴有什麼難的,我以前組過樂團,我是彈Bass的一把好手,真要說,我琴棋書畫外加刺繡都美到不行。」這樣會不會太搞笑了?
小看他,門都沒有,他可也有過熱血的青年時代好不好。
「那改天有機會到錢櫃去較量較量怎樣?」她噴笑,笑完臉紅紅,山眉水眼生動得不得了。
她對樂器不在行,製造噪音唱幾首流行歌還難不倒她。
「哈,你慘了,我可是絕世歌王,咱們來賭一把,輸的人請吃冰。」
明明叫的菜還沒上個完全,他已經想到飯後冰點了。
「我要吃刨冰,加很多芒果、芋頭、紅豆、草莓的那種。」一談起冰涼爽口的刨冰,路猷雅的精神都來了。
「可以!」
接下來汽鍋雞、五香乳鴿、滇八件糕點、麗江粑粑連續送了上來,兩人聞到菜香,開始轉向美食,暫時休兵。
「多吃點。」
「嗯嗯。」她很努力的消滅了好嗎?
申衛然卻嫌不夠。「吃,你不多吃一些,怎麼學起來以後煮給我吃?」她煮的家常菜很對他的味。
夾一筷子的大薄片酸酸辣辣很是下飯就往路猷雅的碗堆,接著直接扳起雞腿也歸她,把她的碗堆得小山高。
她被他弄了個手忙腳亂,連反對也抽不出時間,只能把咀嚼的功能發揮到最高點,拼了小命的嚼嚼嚼嚼嚼、吞吞吞吞吞。
看見她勤勞的動筷,申衛然把剛剛上桌的肉片放入一碗浮著雞油卻不冒煙的滾燙熱湯中涮熟,再放入燙熟而瀝干的米線與韭菜等配料,這才把有名的過橋米線往她前面放下。
「吃。」他還是只有這個字。
這是填鴨嗎?
眼看路猷雅吃得兩頰嫣紅,潔白的額頭上還有微汗,他這才舉筷開始填飽自己的肚子。
兩人從香香小館出來時踩著夜色,如此安靜,如此愜意。
申衛然伸出大手把路猷雅的小手收攏在自己的掌心。
一回生,兩回熟,他很習慣有只小手握在手裡的感覺。
也許是喝了酒,路猷雅也沒客氣,大方貢獻出自己的柔荑讓五指牢牢把握。這樣兩手交握的感覺好好,大手包裹著小手,這樣走著,很舒服,涼風徐徐,有了秋的味道。
「你真漂亮。」耳根處漾著一層薄紅,在迷茫的夜色裡看她,別有一番動人心扉處。
「我也覺得你很帥。」她兩眼迷離,如同浸著水光。月下的他看起來性感又可口,頷首、揚嘴、挑眉、瞇眼,清雅而溫潤,高大頎長的身材並不壯碩卻擁有天生的優雅。
「你漂亮,我帥,聽起來應該湊成—對。」他這是趁火打劫嗎?
不想涉入的,已經忍不住涉入了。
本來想慢慢來的腳步因為情動,身不由己的想要渴求。
情不由人。
他看過無數美女,沒幾個有靈魂,也沒幾個可以跟他聊天,聊天的內容物除了浮泛的炫耀還是炫耀,再也找不到話題。
小雅則不然,她有著很真實的笑靨,感覺起來最舒服,比起那些笑起來假得要命、看起來也不舒服的女人好太多了。
路猷雅沉默了太久,久到申衛然拉垮下臉。
「不可能。」雖然微醺,雖然跟她走在大馬路上的是個怎麼看都非常優質的男人,但是變成一對?
這只是他酒後吐出來的玩笑話,當真了,會死人的。
她不再想為了追求過份的浪漫墜入無邊的虛幻,談過一次戀愛,花去那麼多年的時間,雖然不會杯弓蛇影,可家裡的事情如山壓著她的心,短時間,她哪來的心情風花雪月?
「你覺得我配不上你?」申衛然的斯文盡斂,侵略乍現。「還是你以為我挾恩求報?我是那種人嗎?」
唉,俊男拉下臉來,還真有點給他俊不起來呢。
「我並沒有被要脅的感覺。」
「不然呢?理由。」他強悍的要求理由,一個夠說服他此刻心情的理由。
「我不瞭解你的背景,不熟悉你的生活圈,不清楚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夠懂你,更何況……我記得你說過好兔不吃窩邊草,你最反對辦公室戀情了。」路猷雅沒有被他野蠻的態度激怒。
她的心裡曾經填滿一個人,可是現在換來的除了寂寞還是寂寞。
申衛然咒了聲髒話。就知道話不能說得太滿,現在自打嘴巴了,他真是蠢。
「你記恨也不是不行,不過,記性這麼好——」傷腦筋。
「我對你只有感激,我不記恨。」沒有人是聖賢,誰都有說錯話的時候,只是這時候求愛……時間點太敏感,也太不對了。
「不考慮一下?」
「我肯定你喝醉了。」一句話堵死他。
過慣鐘鳴鼎食生活的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很少為來來去去的女伴費過什麼心,難得認真一回卻踢到鐵板。
路猷雅也知道這樣的拒絕雖不算冷酷,可是對這種術業有專攻,在感情圈也吃得開的男人來說,她的拒絕殺傷力比普通人還要強。
她選擇沉默。
人情債、錢債,她都欠了,一時之間怎麼也還不起,難道真用感情來抵就可以說得過去了?
申衛然眼睛瞇了起來。的確,他是個不習慣跟別人分享心事的男人,也少談過家裡的一切,可是,狗屁!人嘛,誰不多少保留一點,哪可能對著還不熟的人把祖宗八代都抬出來給別人知道!
偏偏,他這會兒莽撞的向著他認為不熟的陌生人求愛——
他真的是情不自禁的愛上小雅了。
因為感情比理智真實,肉體比他該死的思考邏輯聰明,所以,他想進一步跟她交往。
他猶不放棄的找著其他理由,「你不接受我是因為蕭夏川那個男人?」
路猷雅沒有發現申衛然萬里長城般的念頭,她舔嘴。「也許這是我很大的缺點也說不定,明明我早知道自己不愛他了,卻表現一副很長情的樣子,很可笑吧?」
「哪裡可笑?我也想要一個長情的女人。」他嘟嚷。
他沒想過要一份可以長久的感情,現在卻自己推翻了。
是因為遇到對的人嗎?
路猷雅從喉嚨滾出笑聲,「你確定這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的整人節目?」
「你這女人……你看著我的眼睛,」申衛然慍惱的把她整個人扳過來面對他。「……你認為我是那種會拿自己感情開玩笑的人?」
被他灼熱發亮的眼珠看得很不自在又矛盾的被吸引,她害羞的低了下頭。
他一怔。她這是在害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