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骨差……」虎將臉上表情不明,似帶著些許嘲諷,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柔弱,看來還算好,是不?」她笑望著他,暗示他自己其實不算柔弱。
「不,你確實是很柔弱。」望著她,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明明柔弱,卻倔強的想要撐起一片天,這是一個最危險的組合啊!「有時候我真擔心……」
「擔心什麼?」她眨眨眼,臉頰漾出一片粉紅。
「擔心這樣的你,會被我所處的環境撕裂。」他小聲低喃。
「夫君,我沒有外表看起來的柔弱,我會更堅強的,相信我,好嗎?」抬手覆上他貼於她頰上的手,朱寶兒嚴肅的保證。
「小豬仔,答應我一件事。」虎將握住她的手,捏在掌心。
「夫君請說。」他鄭重的模樣,讓她不自覺的正襟危坐。
「別和郭姑娘太接近,保持君子之交便可。」
朱寶兒微訝,一會兒才道:「夫君,你不準備解釋清楚,是嗎?」
虎將搖頭。「雖然他們奉我為恩人,不過我畢竟是外人,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可以了,若時間夠久,你總會理解的。」
「君子之交是嗎?我瞭解了。」她瞭然的點頭,看來她和郭雅君是不可能成為閏中密友了。
可惜嗎?呵,並不,她打一開始就知道她倆不可能成為朋友了。
「很好,走,把你的箏帶著,我帶你到一個地方。」他突然說。
「夫君要帶我去哪兒?」朱寶兒好奇地問。
「去了就知道。」
待他領著她來到湖邊,她就猜到他要帶她去哪兒了——湖心草亭。
在他小心的扶持下,她興奮的踏上小船,坐在小凳上,接過他遞來的箏後,才發現小船上缺了槳。
「沒有槳怎麼划船?」朱寶兒不免疑問。
只見他微微一笑。「我不需要槳,為免麻煩,所以只造船。」
麻煩?
才想開口追問何謂「麻煩」,卻在看見他運勁揮掌,朝岸邊送出一股掌風,腳一沉推動小船向前時,驚訝的忘了這個問題。
「夫君好厲害喔!」她崇拜的驚叫。難怪他說他不需要槳!
虎將僅是微微一笑,小船在他施力運勁下,不疾不徐的往湖中孤島行去。
第五章
不消一會兒,小船抵達湖心孤島,他先行飛躍上岸,將繩索綁在岸邊的石柱上,在朱寶兒企圖自行下船時,他就像腦後長了眼般,立即回頭制止。
「別動,坐下!」他瞪她。「小船不穩,稍稍不慎就會翻船,在這種會凍死人的水溫下,我可不想下水救人!」
聞言,朱寶兒只能皺皺鼻子,識相的坐回小凳,等他來「解救」。
他綁好繩索,將小船固定好之後回身上船,一手接過她腿上的箏,一手圈住她的腰,攘著輕輕一縱,直接躍上岸。
驚呼尚未出口,人已經落了地,讓朱寶兒張著嘴,只能像個呆瓜似的呆怔。
她的呆樣似乎娛樂了他,只見他輕笑著伸手替她闔上下巴,扶著她的手肘登上島頂,來到草亭。
亭中,僅以一截約三人合抱寬的樹幹充當桌子,桌下往內挖空,讓人有伸腿的空間,可以坐得舒適,桌旁則放置著數截較小的樹幹充當椅子。
「這兒好美啊……」朱寶兒環顧四方,只覺煙水渺渺,如夢似幻。
虎將將她的箏放置在桌上,解開裹布,讓她坐在箏前。
「尚未聽過你彈箏。」他在她對面坐下。
「我也沒聽過夫君吹笛。」朱寶兒微笑,素素纖手輕輕的在弦上撥弄。
虎將閒適的抽出腰後玉笛,瀟灑地在指尖旋了數轉。
「這笛,可不能亂吹。」他的笛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在江湖上,虎將手中的玉笛可是驚人的武器,知曉虎將之名者,無人不知「笛中有劍,劍出奪魂,笛音懾魄,聞之混沌。」這四句。
「我可沒叫夫君『亂吹』。」她柔柔一笑,素手撥弄,一曲「高山流水」便從她指尖流洩而出。
琴聲琤琤,忽而如流水般不住地往縱深地帶流淌,忽而如月光般不絕地向密林深處傾洩,彈撥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陡然間,突遇高山拔地而起,激流婉轉激起千層雪浪,琴聲迴盪、山高水長,最終,歸於寧靜。
虎將毫不吝惜的給予熱烈掌聲。「如此絕妙優美、樂韻悠揚,人間哪得幾回聞。」
「多謝夫君讚美。」她羞怯一笑,視線落於玉笛上。「輪到夫君了。」
虎將輕勾起唇,左手玉笛旋了兩轉,舉起橫放在唇邊,「寒江殘雪」婉轉細膩的樂曲在下一瞬間響起。
笛音清亮、飄逸,旋律優美委婉,朱寶兒不自覺的閉上眼睛,聆聽這如燕語呢喃輕揚的樂韻。
突然,只聞笛音一轉,陌生的樂曲讓她有些疑惑,正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驀地沉重,意識漸漸渙散,只能緩緩的在桌上趴下,然後失去意識。
此時笛音驟然一停,虎將拿起一旁備用的披風為她披上,大掌溫柔的輕撫了一下她的發,滑過她的臉頰,接著驀然轉身,對著空曠湖面揚聲喊話。
「尊駕既已到來,何不上草亭一敘?」
「哈哈哈——」一陣嬌軟脆亮的笑聲從湖面四方傳來,緊接著一道粉綠身影便突然出現,踏水而來。
虎將一看見那道身影,週身戒備的凜然氣勢瞬間一斂,表情也變得和緩,嘴角微微上揚。
待那身影飛上草亭,他立即上前。
「海棠,你怎麼會來這裡?」虎將熱絡地問。
來者是他的八師妹秋海棠,與紅牡丹艷麗嬌容不同,她美得脫俗,宛如天仙下凡,給凡夫俗子不可褻玩之感。
「四師兄功力果然過人,我都已經屏氣凝神,卻還是被你給發現了。」秋海棠豪爽地笑,顯然是一個個性與外貌截然不同的人。
「你啊,想躲過我的耳力,再多修練幾年吧!」虎將也笑。
秋海棠有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視線才落在趴在桌上的朱寶兒身上。
「這個就是四師嫂啊?」她好奇的上前,彎身仔細端詳。「眼光不錯喔,四師兄,這姑娘配你可惜了一點。」
虎將對於她的評論不予置評,倒是對於她怎會知曉這件事有些好奇。
「你怎麼知道她的存在?」他疑問。
「『賞金獵人虎將身旁多了一個累贅,目前人在玉龍寨,要報仇就趁現在,抓到虎將身旁的姑娘,就等於鉗制了虎爪。』這個消息這兩天在想找虎將報仇的舊雨新知間流轉著呢!」她聳了聳肩。「我剛好在這附近,就想順便過來拜見一下師嫂啦!」
聞言,虎將立時皺眉。為什麼會有這種消息流傳?從寶兒跟著他之後,他行事都非常低調,除了客棧那兩個不肖之徒外,也沒捉拿過什麼犯人,而且他並未報上名號,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不過,其實我在這之前就從牡丹那兒知道這個消息了。」秋海棠笑著承認。
「牡丹?你有牡丹的消息?」自從在京城走散之後,他便沒有牡丹的消息了。
「呵呵,牡丹目前人在宜親王府裡吃香喝辣,耀武揚威呢!」
「在宜親王府?」他挑眉。「她果然去大鬧王府了,真有她的!不過她又怎麼知道寶兒的存在?」
「那是因為那顆繡球就是宜親王打給你的,哈哈!」秋海棠哈哈一笑。
「宜親王打給我的?!」虎將這下子真的錯愕了,「為什麼?」
「因為宜親王以為你是他的情敵,為了解決你這個程咬金,見機不可失,就打了顆繡球讓你成為別的女人的夫婿。」
原來如此!總算明白那日那顆繡球「找上他」的因由了。
「所以牡丹目前是和宜親王在一起?」
她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牡丹是不承認啦,不過就我看來是這樣沒錯,你可別告訴她我這麼說喔!」
「我懂。」牡丹那種性子,也虧宜親王受得了,看來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
這時秋海棠的注意力又落在熟睡的人兒身上,伸出食指戳了戳那柔嫩的臉頰。
「睡得很沉呢,四師兄的迷魂曲果然不同凡響,幸好你的功力不是對著我發,要不然落到水溫這麼低的湖裡,搞不好會凍死。」
「海棠,你可知消息來源?」虎將拉開她的手,不讓她擾了可人兒的睡眠。
秋海棠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聳聳肩,放下。
「你是指那則江湖傳言嗎?流言傳來傳去,要知道消息來源很難耶!」她一副他故意為難人的表情。「對了,這個給你。」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她拿出一本發黃的冊子。
「這是……」虎將打開,發現是樂曲。
「師父知道我往南方來,要我順便到這裡找你,把這樂曲交給你。」秋海棠解釋。「奇怪了,師父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這三年,過年後離谷我都會在玉龍寨小住幾日,師父和師叔都知道。」
「原來如此。好啦,我已經把東西送到,也見過師嫂了,就先走嘍,你們自己保重。」她揮了揮手。「啊,對了對了,這個你就代我送給師嫂好了,當作是見面禮。」她隨手從發上拔下一根髮釵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