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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季潔

  聶雲棠聳了聳肩,不願再把話題繞在「騰玥格格」身上。「不說我了,大哥都回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換常服?」

  「晚些就要回軍營了。」騰鐸緩步往書案旁走去,順手將攤在上頭的冊子攬入懷裡。

  知道騰鐸向來對書沒啥興趣,聶雲棠取笑道:「大哥轉了性嘍!怎麼和韞哥哥一樣,書不離身?」

  她想知道的是,被他攢入懷裡的冊子,是不是她要的哪一本。

  騰鐸聞言,眸光炯炯地看著她,波瀾不興的眸子裡,閃現了一絲她所陌生的情緒。

  她……說錯了什麼嗎?聶雲棠心頭無由來地一跳,騰鐸突然揚唇打破了沉默。

  「聽說你和翔韞最近走得很近?」

  雖然妹妹和翔韞打小便玩在一起,兩家人也理所當然地視兩人為一對,但兄妹之誼轉為男女之愛的進展……似乎快得有些詭譎。

  她身子一僵,瑩白的小臉浮上淡淡紅暈。「嗯!韞哥哥只要有空,便會來找我。」

  「其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該是時候了。」騰鐸噙著柔和的笑,樂見其成的語氣再自然不過。

  想起騰鐸對她的態度,聶雲棠無由來慌了。「什麼……時候,我和韞哥哥才不是……」

  「成了,大哥明白,你們的事,待我由山東賑災回來再說。」將她的窘困納入眼底,騰鐸體貼地開口。

  「說什麼?」聶雲棠驀地回過神,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如果……如果她還沒能把名冊弄到手,那是不是代表,她得代替騰玥格格嫁給翔韞?

  嫁給身為恭親王府三貝勒的翔韞,同一群女人爭寵一個男子的心?

  想到這兒,她的心猛地一震,打了個冷顫,不由得笑自己多心。

  任務完成後,她會離開豫親王府,而騰玥格格也永遠與世訣別。

  所以聶雲棠將永遠不會與翔韞貝勒有所交集……不會!

  「大哥要回軍營了,要一塊同額娘請安嗎?」突地,騰鐸揚了揚唇,不著痕跡地又岔開話題問道。

  她恍恍回過神看著他,這一刻才發覺騰鐸不簡單。

  在不經意的閒聊裡,他巧妙地帶開了她丟出的話題,讓她不自覺地陷入一輪漩渦當中。

  「好。」她柔柔地頷了頷首,面對騰鐸那凜人的面容,心底那一股無形的壓力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面對整個豫親王府,面對騰鐸、面對翔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脫身的機會?

  第六章

  「這麼說來,名冊應該是在騰鐸手中了。」在汲心閣的密室中,男子聽完聶雲棠的回報,冰冷的雙眸,隱著一絲戾氣。

  「是!」聶雲棠深吸一口氣,努力讓紊亂的思緒理出一絲清明。

  其實除了名冊的事之外,「騰玥格格」與翔韞的婚事,更是讓她頭痛的關鍵。

  她還真不知「騰玥格格」與翔韞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弄得天下的人都巴不得兩人盡快成親似的,讓她整天提心吊瞻。

  「放心,我不會陷你於不義的。」

  聶雲棠猛然抬頭,迎向他眼底冰冷的寒光,巧妙地將表面被看破的詫異給掩藏起來。

  他向來如此,深沉而聰明,勾心鬥角與謀權奪掠,對他而言不過是動腦的益智遊戲。

  「你說山東鬧秋旱,皇帝派騰鐸到山東賑濟難民,是嗎?」男子緊蹙著眉,來回踱步,隱隱透著陰霾的冷峻臉龐有著酌量的意味。

  她稍一定神,頷首問道:「大當家有什麼計畫嗎?」

  「這是最好下手的時機,屆時我會派人至山東狙擊。」男子劍眉冷挑,閒話家常般地對聶雲棠說出了心中的計畫。

  「那屬下下一步該怎麼做?」

  迎向聶雲棠憔悴的面容,男子那一雙凌厲的雙眸明亮非常,嘴角揚起冷冷的笑弧。「這一段時間,你暫且靜觀其變,隨時聽候組織的命令。」

  聶雲棠愣了愣,被他臉上那一抹叫人捉摸不透的冷笑,激得毛骨悚然、一陣陣發冷。

  「屬下明白了。」在他身邊,聶雲棠永遠可以清楚明白,與「倚青會」對立的下場──非傷即死!

  ***

  轉眼時節已入冬,京城透著股凜人的寒意。

  晌午方過,天空便落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小雪,剎那間,蒼松翠柏被星星點點的雪花點綴得繽紛,似蒙上一層輕紗。

  翔韞抬頭瞭望灰藍的天空,深深地呼吸,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沉鬱的悶氣後,也不管廊前的石階已結了層薄霜,便直接坐下。

  因為騰鐸在山東遇上狙擊,以及準備立個出身於青樓的女子為福晉,所以他今兒個一早就得陪著兄弟入宮打幫腔。

  騰鐸的親事意外順利,讓翔韞咋舌的是,話題竟往他和騰玥格格身上繞。

  皇帝雖沒講明何時替兩人做主指婚,但橫豎是同兩家長輩一樣,心底已有了譜。

  不須敞明著說,眾人瞧得出,皇帝似有意讓翔韞及騰玥格格,跟著騰鐸夫妻一同奉旨完婚,準備來個雙喜臨門。

  若換做以往,他會開心,但不知怎地,心裡那一股失落卻益發深沉。

  他知道……這般情緒為何,卻矛盾得不願承認。

  因為在觀賞白蘆花景那一日,婢女為騰玥梳發時,他發現她脖子上的烙痕不見了。

  心裡的異樣微起,當時他便知道,或許現在的騰玥格格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騰玥格格了。

  而當他意識到時,他已愛上……那蒙著謎團的騰玥格格。

  「三哥,下雪了。」

  突地一塊白色絲帕伴著稚嫩的柔嗓落入耳底,翔韞回過神,發現白色絲帕的主人後,他的唇邊揚起了一抹笑。「小十。」

  十格格沁瑩今年十一歲,她的額娘是恭親王的側福晉,兩人雖然是同父異母,但感情挺好,與一般兄妹無異。

  「三哥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這天候杵在這兒發呆,受了寒氣可不好。」她坐在翔韞身側,有些好奇地側著臉打量他。

  往往見著翔韞三哥蹙眉苦想時,他的手中通常會捧著書卷。今兒個倒難得,她竟沒見他手中有書,反而失神地坐在遊廊的石階前,望著天空發怔。

  翔韞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賞梅。」

  遊廊前,幾株含苞待放的紅梅,風姿綽約地矗在面前,完美呈現它獨有的絕世風韻。

  「三哥騙人。」沁瑩格格掩唇咯咯笑出聲,很不給面子地戳破他的謊言。

  瞧著她粉雕玉琢、幾乎能捏出水的小臉,翔韞刮了刮她的鼻子,壓下心裡的情緒道:「你這討人厭的小姑娘,三哥沒事兒,就是心裡煩。」

  「真的沒事了?是不是在想未來的三嫂啊!」沁瑩格格促狹地開口。

  被一語命中,翔韞擺不起兄長的架子,一張俊臉赧得發燙。「唉呀!你這小丫頭,才幾歲就精靈成這般?長大哪個男子受得了你呀?」

  沁瑩格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沁瑩的親事哪能自己做主,就算對方受不了也得受。」

  她這話說得朗,卻不難聽出其中揉著萬般無奈,這是身為女子的無奈。

  翔韞還來不及出口安慰,沁瑩格格搶先一步又道:「三哥,你要和玥格格成親了是吧?」

  成親?翔韞揚起一抹苦笑,眉宇間有著憂傷和痛楚,思緒紊亂地分不清該愛與不愛的界線。

  沁瑩格格眨著晶亮的眸,等了好半晌也沒瞧見翔韞有半點兒動靜,管不住地取笑出聲。「真沒想到三哥也會害羞?」

  翔韞打量著她可人的模樣,真拿她的俏皮沒轍,只好推了推她的額,呿了一聲道:「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懂什麼?」

  「或許沁瑩還不懂,但能看到三哥幸福,沁瑩會很開心的。」她呶了呶唇,落在雅致眉心的淺愁,隱隱藏著莫名的情緒。

  幸福……翔韞懸在唇邊的笑容有瞬間凝滯、恍然。

  他下意識扯了扯領口,好讓呼吸能通暢些。

  如果那個牽動他心緒的騰玥格格,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騰玥格格,那……他該將錯就錯娶了她?

  重點是,她又是誰?為何會有著與騰玥格格相同的面容?

  而真正的騰玥格格又在哪兒?假的騰玥格格的目的何在?

  思潮紊亂起伏,千百種假設在他腦中翻掠而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知道,自己似乎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

  ***

  雞鳴,晨霧初起,在濛濛薄霧下,整個豫親王府的「詠月苑」,透著股幽冷的神秘氣息。

  這一天,聶雲棠起了個大早,用銅盆裡的冷水及青鹽做了盥洗後,換去身上那一襲白色碎花綢衣裙,神清氣爽地準備到寢房外的院落空地,練練氣,打打拳。

  騰鐸在整裝至山東前,她說服了老福晉為她請個師傅,教導她一些拳腳功夫。

  練氣與打拳主要是強身健體,促進身體氣脈的流通。老福晉聽得這一番理論,自然也不反對,馬上為她差了個師傅。

  也幸好有這名堂,要不真讓她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她鐵定會悶死。

  一踏出「詠月苑」,冬晨裡凜冷的空氣讓她的腦子在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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