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的婚姻本就不是女子自己能夠作主的,而她也沒想過要再次對愛情抱予什麼期待,眼前這英俊如惡魔的男人對她奉上了真心,她接是不接?
與其寄望榮氏或祖母替她張羅什麼好人家,不如自己早起早睡身體好。
起碼她熟悉眼前的這男人。
雖然她還是覺得自己十分年幼,可這兒的規矩就是這樣,在這時代想要為愛嫁人,很不容易。
「瓊兒,你知道嗎?我心之所繫,唯汝而已,願得汝心,長相廝守。」萬玄見她遲疑,拉著她的雙手如此說道。
能不心醉?能不神馳嗎?一個出眾到無人能抗拒的男人在對她示愛。
她可以相信這個男人,對吧?她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能一心一意守著一個人到老,對吧?
是啊,即便活了兩世,對於愛情,她仍有期望,期望再遇到一個能交付真心、他也願意將真心托付於她的男人。
她想愛人,也想被愛。
徐瓊點了頭。
萬玄幾乎是眨也不敢眨一下眼地看著低垂著頭的少女,就怕她說出什麼讓自己的心負荷不了的話。
她這是答應,她答應了!
他激動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霍地起身後,只覺心裡柔柔的、癢癢的,腦袋還暈乎乎的,起身走了兩步,不料竟是同手同腳。
徐瓊的眉眼皆是笑意,一手連忙扯住他的袍子一角,「你這是做什麼呢?」
他向來老成持重,包含著強烈的不可-世,這會兒卻像是得到珍愛玩具般的歡喜非常,露出了少見的天真模樣,她的心軟成一灘水。
萬玄趕緊回座,「我太高興,一時失態了。」
「你這傻子。」她嗔道,又羞又嬌。
「是是是,遇見你,我就徹底傻了。」被巨大喜悅沖刷的男人傻愣愣地看著她一雙彷如水瞻瑪瑙的明眸,滴水流波、熠熠發光,臉上紅潮湧動,有著難以言喻的明媚嬌艷,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肚裡去。
不過說到熟悉,徐瓊突然想起什麼,瞇起眼睛看著他,「你是如何說動元貞公主替你邀宴的?你們有任何親戚關係嗎?我好像沒有聽你提過。」
雖然之前他和她說了自己被詛咒的事,卻沒有說他的身份,她也只猜到他是皇室中人,卻不知究竟是誰。
「說出來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元頁是我的女兒,那位三朝元老尤薦賢是我家世僕,而我,是大創的開國帝王。」
他看著她不停變換的臉色,知道她並不氣自己瞞了她這件事,飛快加上一句話,「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的不死之身和他的還童,她都知道,但是……開國皇帝?
開什麼玩笑!
「等等,那也就是說,我爹能成為京官,是你在後面推波助瀾的?」她的反應極快,想到了這件事。
「我想你了咩。」
萬玄看見她很不苟同的眼光,說道:「唯有徐大人進京為官,你才會跟著來,我也能常常見到你。」
她是又好氣又好笑,「那麼這唐花宴又是怎麼回事?」
「一來是想你想急了,二來,我想讓要兒幫我照看你,三來,對於那些害你的人,該斷手的斷手、該剝皮的剝皮,該給苦頭吃的,一樣也不能少,我要教訓他們。」本來如沐春風的笑說到最後變成了皮笑肉不笑,顧盼之間,出現一股狠辣氣息。
雖然已經很久不坐那把龍椅,但是那種不砍幾個人頭便壓不住底下人的肆無忌憚的冷酷帝王心還是浮現了。
「誰對我不好了?我每日在家吃好喝好……你指的是我被推下船落水的事?」她有些不確定。
雖然說沒有無風險的人生,但是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珍愛的感覺卻是令她鼻頭一酸,眼眶又微微泛紅,好奇怪的感覺,讓人幸福得想哭。
可是,她不得不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萬玄淡淡地說:「只是挖了個陷阱讓她跳,她若識趣就不會來,這宴會可不是為她那種女人準備的,她這麼忙著撞上來,只能說是她自找的,怨不了誰。」
「你到底做了什麼,何必要弄髒自己的手?」
「你忘了,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他笑得很冷,「她敢對你出手,那麼肯定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我只是把陷阱擺著,要不要跳進去就看她自己了。」
人通常只要不貪心、不強要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必能無災無痛地過一輩子,心要是太大,還是個黑心肝的,那苦果就得自己吞,至於吞不吞得下去,可就是自己的事了。
「算了,不說她了。」徐瓊也不想同情徐芳心,有些人,要是不吃點苦頭,一輩子都會覺得世界該圍著自己轉,對付這樣的極品,她不夠心狠手辣,也許以賤治賤才是對症下藥之策。
要是真能給那個目中無人的庶妹一點教訓,徐瓊會極度舒暢。
「你真的是大創太祖,那個開朝皇帝?那我以後要怎麼稱呼你?該不會每次見到你都要下跪吧?」
萬玄好笑地彈了彈她的額頭,「你都認識我多久了,更何況,我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上,我是個平民,無官無爵,這樣的我會不會配不上你?」
她瞪他一眼,「饌玉炊金是過日子,清茶淡飯也是過日子,只要不匱乏就好。有權自然好,一介平民又有什麼可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她一點都不在乎這個。
她能賺銀子,他也是個生意能手,她不相信憑他們倆的本事會過不了好日子。
「瓊兒,你真好,我好喜歡你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點了點她的鼻頭,表情親暱。
她害羞地撇了下頭,「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說服公主和駙馬相信你的?」
「是你告訴我要試著去相信別人,我做了,就得到這麼令人驚喜和豐盛的回報。要是沒有你,我做不到這個。」
相信別人是件不容易的事,使別人相信自己也一樣不易,但是一旦互相信任,就能開出美麗又芬芳的生命花朵。
「恭喜你找回自己的朋友和家人。」
每個生命都有存在的意義,不該被孤立。
這時候的人很相信鬼神之說,幾乎每個朝代都癡迷於金石之道,想成佛成仙的人事時有所聞,封建社會裡,皇帝是神化的結果,萬玄這個開朝皇帝簡直就是神化中的神化了。
他乍然出現,旁人也許一開始不能接受,但他和所有的人一樣,有肉體有溫度,說他不是人,誰會信?
人類可以在地球上生存幾千年之久,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人類現實,卻也很能接受從來不曾經歷過的奇幻事跡,若不是有人親眼見過《山海經》裡的那些精怪,又何來栩栩如生的描述?
「是你找到我迷失的靈魂,你能不能再說一遍,你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嗎?」萬玄深深看進徐瓊的眼睛。
徐瓊被那深邃得宛如一汪深潭的眼神看呆了,那兒只有她的影子映在裡面,幾乎要把她的靈魂吸進去。
「我願意。」儘管害臊,她仍然毫不遲疑地道。
她想和這個男人共同走下去,不管未來是康莊大道還是崎嶇小路。
「這玉牌你收著。」他解下他從不離身的九龍玉珮交給她。
這是定情物,以他生命中的最重,換取超越他生命的她的心。
第十六章 京城開舖子(1)
年下的京城已經非常寒冷,女孩子通常怕冷,徐瓊也不例外,她最常待著的屋裡,黃銅盆爐火就放了六個,而且奉行可以不出門、不多走一步,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溫暖的室內。
從公主府回來之後,徐芳心春風滿面、唇邊含笑,對這回的唐花宴顯得十分得意,回府後就喜孜孜地窩在洪姨娘的院子裡,母女倆促膝而談,難得的融洽,她告訴洪姨娘,宴會裡,高陽侯府的小侯爺劉玨對她一見傾心,那位小侯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待她溫柔體貼,說到情動處,完全一副迷了心竅的模樣。
這話傳到老夫人耳裡,差點氣得仰倒,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小蹄子,男女私相授受,傳出去能聽嗎?旁人只會說徐府教女不嚴、徐府女兒不知廉恥,真要兩情相悅,就該大大方方請官媒來提親,難道她還會對一個庶孫女的婚事指手畫腳嗎?
奇怪的是,向來驕縱的徐芳心聽到老夫人的罵言,既沒拿屋裡的東西撒氣,也沒找洪姨娘抱怨訴苦,更沒有找幾個大丫頭的碴,根據她院子裡那些個小丫頭說,她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還冷笑連連。
這樣的徐芳心頗令人起疑。
依她那種浮躁的個性,往常要是這麼被叨念,決計少不了要鬧一場,這一回卻是平靜得令人發毛。
老夫人倒是比較關心徐瓊,但是坐著公主府馬車回來的她卻沒說什麼,老夫人想問個究竟,問來問去卻都是棒打棉花,本以為問到重點上,卻又被她裝傻帶過去。
相處的日子雖短,老夫人從兒子口中得知這個孫女居然還打理著兩家鋪子和一間小窯場,如今也不知是什麼機緣能得到元貞公主的青眼,倘若她能嫁給皇親貴族,對家裡逐漸見窘的困境可是有相當大的幫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