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他瞬間回頭,用很陌生的表情看著她,用很無情的聲音說:「我需要冷靜。」
這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打擊,他需要時間消化,也不希望兩人再次爭吵,只是……沒有了孩子,他覺得……心好痛。
須欣余想再追上去,但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眸色好冷酷,讓她挪不動雙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沒有回頭的離去。
「欣余,他好像誤會了什麼,我去跟他解釋。」胡武騰感覺很不對勁,收起了以往瘋癲戲鬧的態度。
她緩緩搖搖頭,淚水跟著晃落。
「他要是不說,我也沒得解釋起啊。」她笑著,好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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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以梅友弦如此聰穎的腦袋、內斂的思想,應該只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冷靜,但是須欣余等了三天,他依舊音訊全無,不管怎麼撥打電話,總是聯絡不上他。
於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她回到了久違的家。
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回來,但她聯絡不上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家等他,慶幸的是,鐵門外的密碼沒變,讓她得已通行入內,只可惜,當初她連門卡和鑰匙都還了,所以,她只能站在屋外等候。
從七點等到八點,一晃眼又等到了十二點,卻仍是等不到他的蹤跡。
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她憂心忡忡,整顆心惴惴不安,不斷地來回踱步,冰冷的雙手絞扭著,直到時間來到凌晨兩點,她幾乎決定要回家時,這才瞧見遠方轉出兩道車燈駛近,一直依靠在她面前。
「友弦!」她喊著,朝他走去。
扶著醉醺醺的梅友弦的林幸媛瞧見她,有些意外。「夫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用力地想要讓梅友弦依靠在她肩上,可惜他太重,她扛不動。
「先扶總裁進屋裡再說吧。」林幸媛用力地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梅友弦,將住所的門卡和鑰匙交給她。
須欣余心裡不快,卻還是快快開了門,幫忙將他扶到房間的大床上。
如梅友弦所言,房裡的擺設未改,就連她的泰迪熊都還睡在原本的位置上,恍若沒有過這三年,她不過是離開了一晚而已。
林幸緩如識途老馬,走進浴室替梅友弦擰了條熱毛巾出來,替他擦拭著臉。
須欣余看著她照顧他的舉措,淚水在眼眶裡偷偷打轉。「原來,你們在一起啊。」原來沒有誤會,他不來找她,只是選擇放棄她而已。
他真的不要她了……
「夫人在胡說什麼?」林幸媛抬眼,清麗雅致的美顏有些不滿。
「還說不是嗎?三年前,妳不也是躺在他身邊一道睡?」三年後再看一次,心還是一樣痛,不,是更痛,痛得幾乎都碎了。
「嗄?」林幸媛看著她,愣了半晌,突地想起——「等等!聽我解釋!我知道妳在說什麼,但我必須告訴妳,我跟總裁是清白的。」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就連時間都不用她交代就知道她在說什麼,那不就代表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要不然事隔多年,她為何會記得?
「我會記得很清楚,那是因為隔天早上我在這張床醒來,差點沒把我給嚇死!」林幸媛恍若看穿她的心思,主動解釋。「那晚,總裁難得喝醉,我扶著他上樓,結果因為我也喝醉,累到跟著總裁一起睡在這張床上。」
須欣余怔望著她,無言反駁,因為他們的說詞一模一樣。
「夫人,請你對總裁用心一點!總裁到底是不是那種會偷腥的人,你會不知道嗎?更何況,總裁忙得連私生活都沒有,哪來的時間偷腥?」
她垂下臉,像做錯事的小孩。
「說真的,我對於夫人離家出走,甚至到現在還不願意回家,感到非常生氣。」林幸媛聲色俱厲地道:「我算是踰矩了,但是我還是想跟夫人說一聲,總裁真的對夫人一往情深,為了多點時間和妳相處,他拼了命地壓縮工作時間,把自己當鐵人一樣的拼。」
「我知道。」所以她也心疼啊。
林幸媛定定地看著她,突地淺勾起笑意。「夫人既然來了,就由妳來照顧總裁吧,總裁不知道怎麼了,心情好像很差,居然在應酬場合失態地喝個酩酊大醉。」
「是喔?」因為她嗎?可是,她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啊。
「我先走了。」林幸媛恭敬地頷首,把手中涼透的溫毛巾遲給她,臨走前又說:「今天不算太冷,夫人何不打開窗子透點新鮮的空氣呢。」
「好。」
須欣余趕緊去開了窗子,微冷的風拂入房內,同時,她看見了後院不知道何時有個溫室,透明的天空,可以讓她清楚地看見裡頭種植了不少花草,而且好像是……
頓了下,她快速地下樓,溫室的門窗沒有上鎖,她推開門,陣陣風信子獨有的香氣迎面襲來。
她被眼前的溫室震住。
花序未至,大部分的風信子尚未開花,但卻已結滿了花穗,少數甚至已經綻開了花朵,每盆底下都標示著花種花色,數量多到數不完,可以想見,當滿室的風信子開花時,那天然馨香會有多迷人,那繽紛的色彩會替蕭瑟的季節添上多少熱鬧。
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風信子?
她從沒說過,就連爸也不知道的啊,因為這是她來台灣才愛上的花……那傻瓜,替她種了滿室的風信子,卻還一直送她玫瑰花,只因玫瑰花是情人的花……
傻瓜,真正傻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一直在付出的是他。
他一直給,她收得理所當然,卻忘了她也必須付出,忘了試著主動去瞭解他、去愛他,去解開兩人之間微妙的誤會。
須欣余噙著淚,回到主屋他的房,爬上大床,俯看著他。除去新婚之夜,這是他們第一次一同待在這張床上。
他睡得很沉,然而濃眉緊皺,眉間纏滿憂鬱。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她多寵她,也不懂他耶誕節那天,為什麼會突地發火,他試著懂她瞭解她,她卻沒有……
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頰上,她趕緊拿起毛巾替他拭去。「友弦,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她索性躺下,趴近他,很可憐很小聲地喃著。
第9章(1)
「啊啊……」粗啞的低吟聲緩慢地從梅友弦口中逸出。
頭痛欲裂,痛到他想吐,但再怎麼痛,也比不上一清醒過來就頓現的心痛。
「嗯∼」
驀地,嬌軟的嗓音在他身旁出現,他驀地瞪大眼,還未朝身旁探看,便覺有股軟軟力道揪著他的衣服。
那雙手,指尖蔥白如玉,掌心軟綿如絮,粉顏淚痕橫陳,就連睡著都顯得不快樂。
「欣余?」他低喊著。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睡在他身旁?
他閉眼回想昨晚的經過,只記得不斷地喝酒、不斷地喝……天啊,真是失態,他根本忘了那是一場應酬,只顧著喝酒澆愁。
他不太容易醉,並不是因為他酒量好,而是他向來有分寸,但昨晚,他幾乎醉得不省人事,連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更不懂為何一覺醒來,欣余竟躺在他的身邊,小手緊揪著他,彷彿很需要他……
她真的需要他嗎?
略側躺,端詳她的臉,彎彎柳眉,上揚的菱唇,那是張愛笑的臉,一笑就甜的臉,非常令他心動,讓他感到幸福。
但是,現在只要看見她,他就會立刻聯想到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微惱地起身,牽動了她緊揪的手,擾醒了她。
須欣余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像個孩子,然後一瞧見他後,整個人立即清醒過來,坐起後想開口,卻又不知所措地垂下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揉著額際,探手摸索擱在床頭上的煙。
「我……」她囁嚅得說不出話,想開口時,又被煙味嗆了下。「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在認識你之前。」但是知道她不喜歡煙味、所以戒了。看了眼她像是被煙味嗆得難受,他還是把煙給捻熄了。
「……你是不是很生氣?」
「還好。」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梅友弦蹙緊濃眉。「你居然不知道我在生氣什麼?」
「你沒說啊。」她小小聲地應著,努力地觀察著他神情的變化。
「我沒說?!」一把火在胸腔燒著,但瞧她瑟縮了下,他還是咬牙忍下。「孩子!我說的是孩子!你沒打算留下孩子,讓我覺得很難過!」
「哪個孩子?」她怯怯地問。
他簡直氣結,管不了宿醉讓他的頭痛得快要爆開,他從床上跳了起來。「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他近乎暴走的舉動嚇了她一大跳,可是基於完全聽不懂的情況之下,她只好就字面上的意思回答他。「可是,我們之間沒有孩子啊。」
「須欣余,你真的是讓我很失望,你拿掉了我們的孩子,你還不敢承認,以為裝無辜,我就會原諒你嗎?」梅友弦深吸了口氣,對這椿婚姻真的好無力。「婚姻應該要建立在最基本的信任上頭,但你……沒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