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會,然後按下她床頭上的緊急鈕。
不一會,護士趕來了。「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我的妻子醒來,但她卻不記得我,麻煩找醫生過來,我懷疑她傷到的可能不只是胸腔方面。」他口條分明地道,口吻像是渾然天成的王者,擅於分析和下達命令。
「喔……好。」護士臉紅紅地跑開了。
須欣余抽搐著眼皮子。
她才沒有喪失記憶好不好,只是想諷刺他而已,他應該要冷漠的離開啊,現在這副擔心的樣子是裝給誰看。
「那你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梅友弦壓根不知她腦袋裡在轉著什麼,溫厚的大手輕撫著她的額。
「……」閉上眼,她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在公事上精明得跟神沒兩樣的男人,為什麼卻一點都不懂女人心呢?
「就唯獨忘了我?」他沉啞喃著,沒有表情的俊臉教人讀不出思緒,一抹受傷的情緒從眸底飛掠而逝。
須欣余張眼時,不意撞見他眸底的受傷。
他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受傷的眼神?這個狼心狗肺、沒血沒淚的工作狂,在新婚隔日就人間蒸發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麼一丁點小事就受傷?
「是嗎?」梅友弦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突地西裝外套裡的手機響起,他接起,「喂?」
「總裁,有兩場會議在等候總裁,不知道總裁……」
「所有的會議及工作全部順延到明天。」話落,立即收訊。
須欣余微詫地看著他。
那通電話講的內容是工作耶,想不到他竟然毫不猶豫說要順延……何時她變得這麼重要了?在新婚三個月的期間,她甚至連見他一面都很困難,就連生病也得要自己去就醫……
「怎麼了?」梅友弦黝黑的眸像是純黑的夜幕,可以吸取所有的光芒,包括所有人的目光。
她怔望著他,說不出話。
她討厭他這個表情、這個態度,讓她ㄍㄧㄥ了三年的鐵石心腸好像快要被軟化。厚,他沒事幹麼一副好像她要是出了問題,他就變得不完整似的……只對工作深情的人,幹麼在她眼前演這種戲呀
「還是想不起我是誰嗎?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不急。」梅友弦軟聲哄著她,還奇跡似的勾著笑。
須欣余傻眼極了。
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梅友弦嗎?她真的懷疑自己也撞到腦袋了,否則她怎會瞧見他露出好久不見的笑容?這笑容,只出現在初次見面時,騙人專用的!
此時,醫生快步走進VIP病房裡。
梅友弦見狀,立即退到一旁。
醫生查看了下她的狀況,問了她一些問題,露出比她還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你確定你不記得你丈夫?」
「不記得。」她沒說謊,她是不記得有丈夫的存在,只記得前夫!
她恨不得真的可以把他給忘了。
「這樣子啊……」醫生沉吟了下,回頭和梅友弦說:「那麼,安排她做一下斷層掃瞄好了。」
「麻煩醫生了。」梅友弦恭敬而有禮地道。
「我去安排一下時間。」
見醫生準備走人,須欣余忙喊出聲,「等等,我還不能出院嗎?」
「不能。」醫生和梅友弦異口同聲。
梅友弦接著又說:「你的肋骨有裂傷,必須住院,而且現在必須做斷層掃瞄,所有的檢查結束之前,你乖乖的。」一開始中規中矩地道,隨後發現口氣太硬,趕緊又哄了她一句。
須欣余唇角抽搐,超想罵他虛偽,但是一瞧見他那毫不掩飾的擔憂,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唉。
斷層掃瞄結果正常,醫生推測,是心理因素造成她局部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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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
須欣余瞪他。
「乖,吃完之後,有布丁喔∼」
她沉痛地閉上眼。
他不是梅友弦,絕對不是梅友弦!他總是冷冷的,怎麼可能變得這麼有溫度,哪會有時間餵她吃飯,甚至還哄她咧?
「來嘛,來,啊∼」梅友弦再接再厲地哄她,湯匙裡的飯菜都快涼了,他還是面無不耐,哄著她吃飯。
「我可以自己吃。」她小小聲地抗議。
「你不怕胸口又痛?」
「可是……」猝不及防的,一口飯菜送進她的嘴裡,她很無奈地嚼了幾口,意外發現這便當還挺好吃的。
仔細一看,這不是醫院的伙食,難道是他特地去幫她買的?
怎麼可能∼她暗暗哼笑著。
「這便當可是飯店五星級大廚的商務便當,每日限定一百個,我怕你沒胃口,特地買的。」
「你去排隊?」
「是我買的,但不用排隊,大廚會先替我準備好。」
她呆掉,心有些發軟。難怪他剛才會失蹤一下子……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她,他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現在怎會對她這麼好?
三年了,她依舊摸不清他的底細。
「我的手機呢?」想不通的事,她也不打算擠破頭的思考,隨即轉了話題。
問完話,又被他強硬地塞了口飯,她不依地扁起嘴。
「你的手機我收著。」梅友弦垂眼看著便當菜色,夾菜的動作非常熟練,等著再餵下一口,問:「你拿手機要幹麼?」
「我要跟公司請假。」喂,他是集團總裁,不去上班也沒人敢對他怎樣,但她不一樣,只是個軟體程序設計師,手頭上有正趕著的案子。「而且,我要跟我同事聯絡,請我同事過來照顧我。」
「你的手機早就沒電了,這裡有我照顧你就夠了。」他動作飛快,瞧她話一說完,菜立即送到她嘴裡,完全不給她抗拒的機會。
「我跟你不熟。」她不快地瞪著他,用力地嚼著菜,假裝現在啃的是他的肉。
「慢慢的就會熟了。」
「……」霸道、惡劣!「你不用工作嗎?」
「當然要,晚一點,等你睡著我再回去工作。」
須欣余乖乖地再嚥下一口飯。「你看起來不像這麼好的人。」這句話,要不是在假裝忘記他的情況,她還真的說不出口。
梅友弦微挑起眉。「那是因為你忘了我。」話落,睿智內斂的黑眸鎖定她臉上每個可能洩露真實情緒的細微表情。
真敢說呢∼∼全都是他自己少根筋誤解她失憶的好不好——雖然她也沒否認就是了。她可沒忘了他,把他所有惡行都牢牢記在腦袋裡!
冷漠無情的工作狂,新婚隔日就上班,然後她至少有一個月沒見過他,再然後,一個月也碰不到他一面,打電話到公司給他,也不見得找到他,更可惡的是,他竟然——算了、算了,都過去了,她不要再想了。
第1章(2)
瞧她眸色突地黯淡下來,梅友弦敏銳地察覺。「怎麼了?很不舒服嗎?」他很自然地把大手移到她胸口上。
她嚇得趕緊將雙手護在胸前。「你要幹麼?」
「幫你看看有沒有異狀。」口氣理直氣壯到好像誰敢拒絕他,誰就是天地不容的世代罪人。
須欣余抿起嘴。「我跟你不熟,你不要亂碰我。」
他聞言歎了口氣。「好吧。」
「你回去工作吧,我自己吃。」
「不行。」
「你……」她用力地再歎了口氣。「我覺得很奇怪,我記得我所有的記憶,卻唯獨不記得你,而且我記得我是和朋友住在一塊,為什麼警察是通知你,而不是通知我朋友?」
她決定讓這個謊言再繼續扯下去,扯到他無話可答,然後自動閃她遠一點!等到她傷好,案子搞定,她才要用全新的面貌跟他見面,狠挫他的銳氣!
「……車禍發生時,你的手機沒電,但你的包包裡頭有你的身份證,而身份證上的配偶欄填著我的名字,不通知我,通知誰?」梅友弦緩緩地解釋,精銳的黑眸審視著她的反應,然後確定,她根本沒失憶,因為她錯愕得太自然,那是一種連貫性的思考,不像記憶有阻塞的樣子。
但他不動聲色,先看看她到底想搞什麼把戲再說。
須欣余瞪大眼,總算恍然大悟。
三年前,留下離婚協議書後,她離開台灣回美國,兩年前回來,台灣換發新身份證,她也沒換,配偶欄包括住址都沒改,難怪警察會聯絡他,呿。
「可是,我們又沒住在一起,哪可能是夫妻?」繼續拗,繼續假裝不認識他,繼續耍任性逼走他。
他頓了一下,還在演他順著她的問題編了個答案。「……我們之間有了點誤會,所以……你搬出去。」事實上,他至今依舊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丟下離婚協議書離開他。
「什麼誤會?」他要真扯得出來,她就叫他一聲老公!
「什麼誤會都不重要,因為那只是一個誤會,重要的是,你只要記得我愛你就夠了。」這是他的真心話,以往沒說,以為她會懂,但他發現,他不說,她好像從沒發覺。
須欣余瞪大眼,心在跳顫,因為他突如其來的一句……愛你。
「說謊。」她扁著嘴,淚水很不爭氣地在眸底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