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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寧馨

  吳婆婆聽得又是心疼又是安慰,這丫頭平日看著嬌憨又貪吃,不想卻是個倔強又有主意的。罷了,上天疼憨人,即便她傾家蕩產也不過置辦兩箱子衣衫用物,到時候一樣會被瞧不起,還不如留著銀子給這丫頭防身了。

  這般想著,吳婆婆也就不再犯愁如何用十兩銀子置辦好嫁妝,這時候只需要買匹上好的大紅綢緞做嫁衣,就成了。

  第八章  一抬嫁妝的逆襲(1)

  中午,一老一少剛剛吃了飯,吳家的馬車就到了,這次下來的卻是坤哥兒身邊的奶娘。

  蘇圓有些意外,生怕坤哥兒哪裡不舒坦,趕緊接了她進來說話。

  奶娘是個靦腆又內向的,勉強閒話幾句,瞧著屋裡沒有外人就從懷裡取了一封信封雙手捧給蘇圓。

  「蘇姑娘,我們二爺知道奴婢要來詢問一些瑣事,就囑咐奴婢把這信親手交給姑娘。」

  蘇圓微微紅了臉,猜測是不是牟奕寫了情書,但摸著信封又覺得不像,打開信封細看,裡面卻是兩張銀票,每張都是五百兩的面額。

  不說蘇圓,就是一旁一直喝茶未曾插話的吳婆婆都驚到了,更別提坤哥兒奶娘那圓瞠的眼睛了,好在她是個懂規矩的,立刻低了頭,半聲都不敢出。

  蘇圓捏著銀票楞了好半晌,心裡著實歡喜又甜蜜,她還未嫁進牟家門,未來要同床共枕的夫婿就這般護著她了,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安心的?

  但是,她有做人的原則,即便沒有豐厚的嫁妝,她也有自信挺著背脊踏進牟家的大門,這分情她領了,銀子卻是不能要。

  這般想著,她就把銀票又封了回去塞給奶娘,笑道:「勞煩嫂子替我給二爺捎句話,就說我自有嫁妝傍身,多謝他好意。另外,我最想要的他早就送來了,我很歡喜。」

  奶娘驚訝得厲害了,傻傻捧著信封好半晌沒回話,後來才像被電到一般乍然跳了起來,慌亂扯過身旁的一隻秋香色包裹,恭敬地送到蘇圓身前。

  「姑娘,我們二爺還有交代,若是您不收信就讓奴婢把這包裹給您,還說您總要收一樣才行。」

  蘇圓眨眨眼睛,不明白牟奕打什麼啞謎,結果解開一看,包裹裡露出一塊厚厚的大紅綢緞,細密的紋理,純正的色澤,金絲繡著大朵的牡丹花,一眼望去好似有光澤在隱隱流動,她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了。

  一旁的吳婆婆也忍不住讚道:「這綢緞真是漂亮!」

  奶娘聽得這話隱隱抬了頭,小聲告辭,「蘇姑娘若是沒有別的事,奴婢就退下了。」

  蘇圓猶豫了一瞬,到底留下了綢緞,轉而笑著送奶娘出門。

  待她回來的時候,吳婆婆已執起剪刀裁好了綢緞,正尋了針線簍子準備縫製,一見她進來就道:「一會兒你去隔壁把你劉大娘請來幫忙,她是父母爹娘兒女都全乎的全福人,難得刺繡手藝也好,咱們就請她幫忙繡嫁衣。還有再去劉家買兩塊豆腐,晚上怎麼也要張羅四個菜,不好讓人家白挨累……」

  蘇圓倚在門框上,聽得吳婆婆嘮嘮叨叨,鉅細靡遺地安排著,一瞬間有些恍惚,這就要嫁人了嗎?

  記得先前閨蜜們還恨鐵不成鋼的拍著她的圓臉,感慨她這輩子嫁不出去怎麼辦,沒想到不過兩月功夫,她居然就要成為人妻了,夫婿還是高官顯貴,才貌雙全。

  若是閨蜜們知道了,怕會驚掉了一地的大牙,然後撲上來大喊她走了什麼狗屎運。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注定要留在這裡安身立命,嫁人生子……

  「滴啦啦,滴啦啦!」嗩吶的清脆短音,在這春日正午,一路從三里村吹進了萬石城。

  那八人抬的大紅轎子,還有轎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俊朗新郎,惹得無數路人駐足看起了熱鬧。

  若是以為這就是眾人好奇的原因,那就大錯特錯了。

  所有人盯著的是轎子後邊的兩個穿了新衣的後生驚得張口結舌,只見兩人合力抬著一隻半新不舊的樟木箱子,那箱子敞著蓋子,露出裡面滿滿的書籍,有新有舊,就是沒有一星半點的金銀光色透出來。

  再往後看,沒有了。

  沒有了!

  也就是說,牟家新娶的媳婦兒居然只帶了一抬嫁妝,這簡直是萬石城建城以來,不,應該說赤龍開國以來最寒酸的嫁妝了。

  就是最貧寒的農家嫁閨女也要帶兩箱四季衣衫,帶一套妝台木桶之類的,這牟家的新媳婦兒倒好,居然破天荒的只帶了一抬嫁妝進門,她到底是傻透了,還是有別的依仗啊?

  帶著這樣的疑問,萬石城的大街小巷都像開了鍋的沸水,鬧騰開了。

  同牟家有來往走動的人家,自然要去賀喜喝酒。那些進不去門的就坐在茶樓裡,說的是口沫橫飛。

  有人說:「這牟家新奶奶據說是個農家出身的醫女,醫術好著呢。牟家也不是缺銀錢的人家,應是不會因為她沒帶嫁妝就看輕她。」

  另一人也道:「我聽說牟家長孫可是個病秧子,說不得牟家低娶就是為了找人照料這個長孫呢。」

  旁邊一桌卻有人忍耐不住的用力咂嘴,轉得手上茶杯跟陀螺一般,顯見是個憋了話卻猶豫不定的。

  眾人顧不得是否相識,拉了這人追問。

  這人四下探看了半晌,這才帶了三分興奮七分驚恐的小聲說道:「你們怕是沒聽說過牟二爺的名頭吧,我家有親戚總去京都走動,倒是聽說過幾句,這牟二爺是個克妻命,先前已經剋死兩個女子了,第一個沒進門就死了,第二個更可憐,難產,一屍兩命。原本還有個世交之家想把閨女嫁過來,後來生生嚇跑了,不知怎麼,這次居然又娶妻了……」

  「啊,原來還有這番緣故!」眾人齊齊驚得瞪圓了眼睛,爭相恐後議論開來。

  「怪不得堂堂伯爵,居然娶了個農家女。」

  「是啊,我就說這裡面有緣由,若不然再委屈自己也不能娶個農家女啊。」

  「說起來這農家女也是可憐,豈不是命不久矣?」

  「可不是,說不定明早起來……嗯,罷了,說不定這女子是個命大的。」

  「這女子家裡怕是也知道這個緣故,若不然怎麼只給帶了一抬嫁妝,興許是把聘金都留下自家用了。」

  眾人雖然自覺要嘴上積德,不肯說得過於刻薄,但眼角眉梢卻滿滿都是詭異之色,憐憫又微微帶了些幸災樂禍的喜悅。

  不說萬石城裡大街小巷的閒人們如何議論,牟家這裡卻是分外熱鬧。牟老夫人打定主意要給兒子大操大辦一次,但凡有些交情的人家都送了帖子,足足放了三十桌酒席。

  正院裡招待貴客,幾處偏院分別招待女客和普通客人,雖然忙碌倒也不顯亂象。

  牟奕所居的雲起院裡,這會兒也是燈火通明,即便剛過了晌午不久,桌上那對臂粗的大紅龍鳳燭就點燃了,不時爆出的燈花,聽得坐在喜床上的蘇圓略微醒了神兒。

  都說花花轎子眾人抬,她看電視劇裡演的也覺得有趣至極,可惜自己坐進去晃悠了十幾里,這才算真切體會到其中的辛苦,怎一個慘字了得!

  即便已經拜完堂,送進洞房這麼久,她依舊覺得自己在晃悠,若不是還記得自己今日是新娘,怕是早就吐個天昏地暗了。

  好在這裡的規矩是正午拜堂,下午酒宴,晚上才洞房。若不然,新郎「性致勃勃」抱住她,她卻一張口吐人家一身,怕是立刻就要被休回家裡去吧?

  這般想著,蘇圓忍不住笑了出聲。

  旁氏正領了幾個世交之家的女眷進門,聽得這聲笑,開口嘲諷道:「呦,新嫂子怎麼這般歡喜啊?也是,我們牟家可不是一般門第,嫂子來自農家,怕是也沒想過自己有這等福氣嫁進來吧,多笑幾聲也是應該。」

  這話裡雖然叫了好幾聲嫂子,但是只要耳朵沒聾的都聽得出來,其中沒有半點尊敬之意。

  她身後的幾位女眷,有兩位捂嘴笑了起來,眼裡興味很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但另外兩位年紀稍長的婦人卻是微微皺了眉頭,其中一位許是不忍蘇圓尷尬,開口解圍道:「牟二爺才貌雙全,人品貴重,誰家閨女嫁來怕是都要歡喜呢。」

  旁氏撇撇嘴,但是顧忌這婦人的身份也不敢回嘴,只能繼續消遣蘇圓。

  「我嫁進牟家的時候只帶了六十四抬,價值三千兩的嫁妝還被人嫌棄呢。如今聽說嫂子帶了了不得的嫁妝來,惹得全城百姓都驚奇,我心裡啊,真是好奇極了,嫂子可不要小氣,到底把嫁妝藏到哪裡去了,快讓人抬到院子裡曬曬,我們也好開開眼界。」

  一個年輕婦人扯了帕子掩口鼻,笑著附和道:「就是啊,我也好奇呢。」

  倒是先前開口的那個年長婦人面色有些不忍,開口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同伴扯了袖子。

  今日明明白白就是牟家妯娌不合,藉著由頭過來給新媳婦兒下馬威,她們都是外人,幫了一次是人情,幫兩次怕是就要結怨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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