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搗住嘴,小聲問道:「嚴大人很常來嗎?要不然怎麼能那麼沉穩?」這女人是把他當成什麼浪蕩子嗎?嚴官泓瞪了她一眼才回道:「我沒有常來,還有,別在這裡叫我大人。」
也對,他們是隱瞞身份來的,趙晴希馬上改口道:「那我叫你……嚴兄好了?」
嚴官泓雖不滿意,但也沒說什麼,往鳳仙樓裡走去。
「那我不就是趙弟了?」趙晴希自言自語的道,看他踏進去了,忙追上。趙晴希本來就學不來古代女子的端莊含蓄,如今一身男裝,非但沒有一絲忸怩,無形中還帶著一股英氣,就像個俊俏的小公子,讓嚴官泓覺得他真是白擔心了。
「兩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要另開包廂嗎?」鳳仙樓前有拉客的龜奴,陪著笑將兩人迎進大廳裡。
大廳有二十來張桌椅,一半以上都坐了客人,整個空間充斥著客人和花娘們的笑聲,還有酒味和胭脂味。
嚴官泓一眼就看到陳義坐在某個位子上,和花娘們調笑著,他不發一語的拉開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便不再說話了。
趙晴希尷尬了,幸虧龜奴早見怪不怪,又問道:「兩位公子有指名的姑娘嗎?」
「這個嘛……」
趙晴希瞥向嚴官泓,龜奴也看向嚴官泓,知道這位客人才是出錢的金主。
然而嚴官泓依然不吭聲。
趙晴希真的覺得嚴官泓太沉穩了,沉穩到有種凜然不可侵的氣場,龜奴在一旁等著也不敢坑一句。
她忍不住提醒道:「我說嚴兄,人家在問你要不要指名姑娘呢。」接著她小聲的附耳道:「大人,你要叫姑娘呀,不然就不像逛花樓了。」
嚴官泓回頭瞟了她一眼,朝龜奴說道:「隨便哪個姑娘都可以。」
龜奴又問道:「那要點什麼吃的?我們這裡的酒菜可好吃了……」接著絮絮叨叨的介紹起自家的菜色。
趙晴希看嚴官泓不動如山,又提醒道:「嚴兄,人家在問你要點什麼菜。」
「那就叫壺茶。」嚴官泓被吵得有點不耐煩,終於開了金口。
趙晴希先是一愣,隨即又是附耳小聲道:「嚴大人,來花樓就是要叫酒,喝茶太奇怪了……」她想到龜奴說的那些菜單,有點嘴饞的道:「再順便叫盤芙蓉糕吧。」
嚴官泓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忍無可忍的附在她耳邊道:「你是來這裡吃喝玩樂的嗎?」
「不多叫一點吃的,會被當成樞門的客人。」趙晴希義正辭嚴的解釋。
「你說我樞門?」嚴官泓挑眉。
「不、不敢!」她差點咬到舌頭。
嚴官泓最後仍是叫了酒和芙蓉糕,趙晴希可開心了。
很快地,來了兩個花娘,趙晴希和服侍她的花娘說說笑笑,倒是另一個花娘很可憐,被了在一邊,還得承受嚴官泓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
趙晴希歎了口氣,向那位花娘賠罪道:「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有點面癱,又不愛說話,這位姊姊來陪我喝酒吧。」
嚴官泓聽到面癱兩字,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直覺就不是什麼好話,他狠狠的瞪向趙晴希。
趙晴希裝作沒看到,和兩位花娘聊著天,看嚴官泓連酒都不喝,靠過去小聲的道:「嚴大人,你要放開點。」
「你倒是很上手。」嚴官泓嘲諷道。
「我會順便問事,不會只顧著玩的。」趙晴希哼道。
嚴官泓只覺得她靠得太近了,她說話時伴隨著酒氣,他耳邊竄起一陣熱,讓他不太自在。
「這位小哥,多喝點……」
趙晴希又被拉了回去,兩個花娘使盡渾身解數服侍她,頻頻為她倒酒,她一邊喝,一邊問著她們認不認識陳義和另外三名死者,結果沒問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反倒因為喝了太多酒打起酒嗝來。
突然,嚴官泓一把搶過她的酒杯,一口飲盡。
他這舉止還真突兀,趙晴希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花娘再倒酒,他又一次搶去喝。
趙晴希感到莫名其妙,不滿的瞪他,他是故意跟她搶酒喝嗎?
剛好這時候有別的客人來了,兩位花娘先行離座,嚴官泓這才一本正經的訓道:「姑娘家不能喝那麼多酒。」
趙晴希訝異的張大嘴,「嚴大人……莫非你是在替我擋酒?」她心裡甚是感動。「真是看不出來,原來嚴大人對姑娘家是那麼體貼。」
嚴官泓瞟著她冷哼道:「我是怕你醉了,增添我的麻煩,還有,說你是姑娘家還真是恭維你,我從沒見過走路像男人般大搖大擺,調戲女人又很在行的姑娘家,真是令人佩服。」隔壁桌傳來溫柔嬌甜的笑聲,他意有所指的道:「多學著點,說話要輕聲細語、要含蓄,那才是真正的女人。」
趙晴希聽得頭頂快冒煙了。
氣死她了,又在損她!她氣得想喝酒,卻發現酒都喝完了,只剩下茶,讓她只能咬牙切齒的乾瞪眼。
嚴官泓忍俊不禁,逗她生氣還真好玩,不過他很快又板起冷臉。
趙晴希像是在他臉上發現了什麼,直盯著他瞧,驚諸的道:「嚴大人,你喝醉了嗎?」
「我沒醉。」他皺著眉頭回道,他的酒量好得很,從來不會醉。
可是他真的臉紅了,從臉頰蔓延到耳根子,她不禁好奇的又問:「那大人是不是一喝酒便會臉紅?」
嚴官泓表情一窘,在趙晴希看來是被她說中了,難怪他打一開始就不想點酒喝,他那正經凜然的臉上帶有酡紅,這種反差萌讓她忍不住抬手用指尖點了下他的臉。
他嚇了一跳,那手指的輕碰彷彿一根羽毛輕輕撩過他的心,讓他的胸口騷動了下。
趙晴希也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會有膽子碰他。
突然,嚴官泓從坐位上站起身。
他生氣了嗎?「大人,我……」
「陳義要走了。」他提醒道。
趙晴希抬起頭,就見陳義離開座位,被龜奴領著上樓,看起來是輪到他去見雲仙花魁了,臉上充滿著喜色。
嚴官泓朝另一名龜奴招了手,報了個化名說要找老鴇花嬤嬤,趙晴希這時才知道,原來嚴官泓身為欽差大人,在青樓裡有幾個情報站,他和花嬤嬤認識的。趙晴希不免惋惜的道:「嚴大人,早知道你認識老鴇,就多叫一些菜來吃。」聞言,他感到好氣又好笑。
接著,他們被帶上樓,在花嬤嬤的安排下來到一間密室,可以從這裡透過暗孔看到陳義和雲仙的互動,雲仙和另外三名死者都認識,或許能從中查探出什麼來。
趙晴希好奇的看向暗孔,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赤條條的男女纏得像麻花似的,那春色旖旎畫面嚇得她滿臉通紅往後一退。
「怎麼了?」嚴官泓還以為房裡出了什麼事,馬上湊向前看,趙晴希來不及阻止,隨即就見他急忙的撇開視線。
為什麼會和他一起看到這種限制級的……趙晴希真是羞極了,真想挖個洞鑽進去。
嚴官泓看到她紅著臉,意識到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也感到相當不自在,他咳了咳,故作正經的指著另一個暗孔道:「雲仙的房間是這個暗孔,她還沒到房裡來。」
「是……」趙晴希已經羞愧得吐不出第二個字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時間整個空間安靜極了,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很清晰,瀰漫在四周的空氣也變得好熱、好曖昧、好古怪。
這密室也太小了吧!
趙晴希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察覺兩人靠得很近,只要動作過大就會碰到彼此的身軀,因而她動都不敢動。
不行,再不說說話她要受不了了。
於是她開口道:「嚴大人,趁著花魁還沒到房裡,我們來聊天吧!聽說你專辦怪奇案件,除了上次的河神祭品案,還有這次的狐仙殺人案件,你還辦過什麼奇怪的案子?」
嚴官泓不覺得這時候適合聊天,但是說點話也能化解他的尷尬,於是他回道:「自稱被神明附身降天罰殺人的案子,被鬼怪奪去魄魂變癡呆的案子,還有精怪擄童案。」
「都破案了嗎?」趙晴希聽得眼睛一亮,光聽名字就讓她很感興趣。
「破了。」
「好厲害!」
「不過都是裝神弄鬼。」嚴官泓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當時你在客棧雙手合十對死者說什麼?」
「那個啊,我告訴死者,我一定會為他抓到兇手的,要他安心的去,還有為他隱不痛的咒語。」趙晴希回道。
「什麼是不痛的咒語?」他不解的問道。
她有點難為情的道:「我覺得死者被殺已經很可憐了,如果連死後都還記著被殺的恐懼,那不是更可憐嗎?我希望死去的人不要帶有恐懼和疼痛,早日投胎。嚴大人,我很天真吧,明明人死了就沒感覺了……」前輩們都說她像孩子。
嚴官泓望著她,真看不出來她大剌剌的,居然有如此善良又柔軟的一面,他怎麼會說她不溫柔、不像個姑娘家,她的溫柔帶著她特有的正義感和憐憫心,和別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