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
「我不是你小弟。」別半路亂認親。
對方完全接收到他謝絕攀談的冷釘子,依然努力不懈。「我對你姊姊是很有誠意,你那麼關心她,應該也希望她得到幸福,有人好好寵愛她——」樊君雅全然沒意願聽完,眼角餘光瞥見忙完的薛舒晏朝這裡走來,立刻起身奔上,迎面索了一記熱吻。
薛舒晏愕然,皺眉推開,不解地望住他。
他扯唇,要笑不笑地回視後方愣到九重天外去的男子,補上一句!
「我會自己寵。」
生平第一次情場迎戰,他用了非常幼稚的手法回敬情敵。
回程路上,薛舒晏相當沉默。多年經驗告訴他,通常這表示她非常不開心,樊君雅白目歸白目,倒也不是沒腦的笨蛋,要想明哲保身,最好少惹她。
回到家就自動自發窩到廁所去,以免她發起火來自己討皮肉痛。
一個小時過去,他沒出來。兩個小時過去,依然安安靜靜。
這下,換薛舒晏坐不住了。以往,惹她不開心時,他都會死皮賴臉纏著她,拿自己當沙包供她練拳頭,身邊突然這麼安靜,讓她好不習慣。一分一秒過去,她漸漸坐立不安。
她起身來到廁所前,揚聲喊:「樊君雅,你是便秘還是怕死?」
先問清楚,好決定是要送上拳頭還是清腸藥。
蹲那麼久的馬桶,如果不是拉不出來,就是知道自己大難臨頭,躲在裡頭裝死。
「你不是還在不爽嗎?我自己閃遠一點,免得惹你心煩。」整個屋子就這麼大一點,除了廁所他還能閃到哪裡去?
回得可哀怨了。
雖然明知這極有可能是他的哀兵計,她還是不爭氣地軟了心,火氣消了大半。
「出來啦!」
「你不生氣了嗎?」
「你先出來再說。」
「喔。」廁所門開了,他低著頭,慢吞吞地步出浴室。
「你擺那什麼臉?」該生氣的明明是她吧?他一臉委屈是擺什麼意思的?
他搖頭,往床上鑽,整個人埋進薄被裡。
……可惡!
她剛好沒有忘記這是他心情不好會有的標準舉動,更剛好對這副模樣的他完全沒有抵抗力。
只掙扎了三秒,她就很不爭氣地投降了,上前拉開他蓋過頭頂的薄被。「到底什麼事不開心?」
「你不要理我,一下就好了。」他聲音悶悶的,拉住被子又要蓋回去!
「樊君雅!我數到三,你說不說!」
「他要追你。」
突然冒出這一句,她愣了下,差點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麼。「你就為了這個不開心?」她一愣一愣的。很少看到她這副反應不過來的呆樣。
他抿緊唇,垂下眼瞼。「我也會吃醋啊,他光明正大問你的喜好,說要追求你,而我在別人眼中,永遠只是你的弟弟——」
「君雅!」她急切地打斷。「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別人怎麼想又不重要。」
「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不敢承認我們的關係?」
一句話堵死了她。
她不也變相地在乎旁人的觀感嗎?
他去過她的公司那麼多次,如果要澄清早澄清了,不會至今還被誤認成她弟弟,將錯就錯。
君雅不傻,應該心裡也有數。
「所以你今天才會故意耍這種賤招?」
「我不要再被當成你弟弟,我想當的是丈夫,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說完又要往被子裡鑽。
「好啦、好啦,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直接讓它過去好不好?」被他悶悶不樂的神情攪亂了思考能力,她跟著鑽進被子裡,摟了摟他的腰。「扯平?」他回身,直接吻上她的唇。
「唔!」她被吻得差點吸不過氣,感覺貼上來的身體溫度,以及下半身頂著她那不可能錯認的堅硬。
她知道男孩子血氣方剛,年輕的身體禁不起一絲絲撩撥,但!他這情緒會不會轉換得太快了?她都還在煩惱明天要怎麼面對公司同事的眼光……
可想而知,少不得幾句誘拐未成年高中小男生之類的指指點點,光想就一個頭兩個大。
天知道,他只是小時候身體不好,晚一年就學而已,她又不能對所有人一一解釋來龍去脈,只要他一天還穿著高中制服,她心裡就是彆扭……
不過算了,既然都這樣了,也只能順其自然。
她認命地歎氣,張手應承他的索求,沒留意到將臉埋在她頸間啄吮的俊容,悄悄藏起那抹狡黯的笑。
耍不耍心機,以及平日乖乖任她凶,其實是兩回事。
還有——
都自己上床來蓋棉被了,怎麼可能讓她純聊天!
卷七 分歧
下了班,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門一開,淡淡的飯菜香飄進鼻翼,折迭式的飯桌上已經擺好四菜一湯,而樊君雅正在添飯。她頗訝異地上前,打量餐桌上的菜餚,笑問:「今天這麼乖?」
「別說得好像我只會闖禍好不好?」雖然菜是從自助餐店買回來的,不過心意有到就好了咩。
薛舒晏笑笑地不予置評,捧起他添好的飯碗,嘗了兩口。「是紅綠燈左轉那家新開的自助餐?」
「嗯,你上次說那家的菜不錯。」他們極少開伙,多半是吃外食,而外頭的食物很難符合她少油少鹽的飲食需求,她常常吃不習慣,所以只要吃到一家還算合口味的,他就會一一記下來。
「還有這個。」他遞上一隻牛皮紙袋。
「什麼?」她放下碗筷察看,裡頭竟是那張壓在抽屜底下將近一年的入學通知書。
「我拿你的成績單去學校問過了,也找過你以前的指導教授,你放棄繼續升學讓他很惋惜,他願意幫你寫推薦函,該辦的手續,你找個時間辦一辦,今年九月再回去讀書吧。」
「君雅!」她沒想到他會逕自做這些事。「我們不是說好不要再談這個了,你專心讀好你的書——」
「我已經畢業了。」
「私立職校畢業還敢喊這麼大聲,起碼把大學給我考上再說。」
「你不是說不會再逼我這些事了嗎?從小讀書就不是我的興趣,你明明知道的,那為什麼還要犧牲你來讓我讀?我知道你還是很想讀書,不要否認。」
若真放棄了,這些東西不會仍留到現在,潛意識裡,她其實不曾徹底放棄她的夢。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你就把工作辭掉,專心讀書,有餘力的話再兼個家教,像以前那樣,只要量入為出,我想家裡的開銷應該不成問題。」
他頓了頓。「我說過,只要委屈你等我一下下,現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換我來支持你。」是男人,就要守護好自己的女人,他說過要讓她放心將自己交給他的,而他正要開始一步步實踐他的承諾。
薛舒晏啞然無言。
她沒想到他已經將一切打點好了才告訴她,那樣的行動力也顯示出他的決心,看來是很難動搖。
「要我回去讀書可以,相對的,你的學業也不能放棄,這是我的底限。」
他想了想,稍讓一步。「那我報夜二專!這也是我的底限。」
於是,各退一步,協議達成。
白天,樊君雅在一家攝影工作室當助理,所謂的助理,就是哪裡需要協助就什麼都要理的意思,所以他要負責接待外客、照片的後制工作、老闆的行程安排、還要跑腿買便當,偶爾再兼個苦力搬攝影器材、打點攝影棚裡的大小瑣事。總之,是一個人當十個人在操,偏偏又遇到超級樞門的老闆,做十人份的事只給一人份薪水,逮到機會還想盡辦法扣薪水,苛刻員工。
他每天回到家都快累癱了,猛向親密愛人吐苦水兼做草人扎針。
薛舒晏也不喜歡他那個老闆,有時候去找他,那個人總有意無意地騷擾,說她和小男生在一起有什麼前途、哪能讓她幸福之類的話,行為上雖沒太過火,但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但對方畢竟是君雅的老闆,她也只能禮貌地感謝對方關心、一再重申現在的生活她很滿足,並不注重物質上的享受。
這些她沒讓君雅知道,以他的個性,大概會火大到與老闆發生衝突。他這個人的佔有慾特別強,無法忍受有人打她主意,一旦踩到他的地雷就會非常衝動,很難跟他講理。
她曾經問過他:「那要不要辭職?」每天看他回來累得動都不想動,她也是說不出的心疼,不忍心他任人糟蹋。
他搖搖頭。「沒事啦,讓我多詛咒幾句,發洩完就好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在忍耐。
這段日子,是他們人生中最刻苦的時日,他的薪水、加上她的家教收入,除去房租、水電及日常開銷後,也只能打平而已,還必須省吃儉用避免捉襟見肘的窘況,他再任性也懂得衡量輕重,於是機車老闆如何刁難,都有不得不忍下去的耐力。
直到後來,與他頻頻發生歧異,幾乎面臨分手絕境的那段時間,她再回想起來,這段日子竟是他們的愛情一路走來最安穩幸福的時光,雖然窮,但卻是他最成熟懂事的黃金時期,總能互相體諒、疼惜對方,不捨得再讓對方多操一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