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經營如預估的成功,有兩位東家的鎮場和管理,覺得沒她的事的蘇小小也就漸漸的少來了,頂多每隔半年推出幾道菜色,原則上她已經很少出現,形同甩手掌櫃。
沒辦法,齊正籐和蘇承文都太忙了,十次有九次都沒空招呼她,她來了也是發呆,翻翻做得比她完善的賬本,更多的時間無所事事,她都不曉得為什麼而來,便有點意興闌珊。
尤其是齊正籐,齊向遠瞧他酒樓打理得不錯,有經商天分,遂將旗下的部分產業撥給他處理,不負所托的齊正籐一接手後,竟將手中的產業擴充一倍有餘,生意蒸蒸日上。
於是,他更沒有時間於小兒小女的打打鬧鬧,就連飄香酒樓也丟給蘇承文一手處理,他專心在自家事務上。
慢慢地,兩人越來越少見面,除了信件往來。
蘇正通參加三年一次的春闈沒考上,又準備下一回的科舉,在這段期間,閒來無事又手邊有閒錢的蘇小小,在買了地後又不安分,她搭起棚子,弄了十幾座溫室種反季節蔬果。
也該說她運氣吧,其實一開始她是一竅不通,不知怎麼隨便一弄就成,花了一年時間真的種出反季節蔬果,又用了一年搞出櫻桃、蘋果、草莓、香梨等果類,幾十畝地就用來種水果,成果斐然。
才十三歲的蘇小小真的成了名符其實的地主婆,她名下只有兩間米鋪和一座酒坊,可是擁有的土地已有四、五百頃,還在持續增加中,預估等她出嫁時,定有良田千頃的嫁妝。
因此你忙,我也忙,蘇小小和齊正籐這對自幼感情好的知交,有將近兩年沒見到面了,不是她來了,他剛好出城,便是他去平陽縣尋她撲了個空,她又到外地買田了。
種種的陰錯陽差,兩人錯過了彼此最重要的成長期,如今已十五歲的齊正籐悄然無聲的接下父親手裡大半的產業,儼然有當家作主之勢,齊家其它人見狀有點急了,包括方氏。
「呃!少爺,小的……呵,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稟報。」他會不會被剝去一層皮,往亂葬崗一扔餵狗?
正欲起身的齊正籐睨了他一眼,「說。」
二條乾笑著,硬著頭皮開口,「方纔小的送膳途中,遇見夫人身邊的彩絹姑娘,她說夫人有事請少爺過去一趟。」
「有事?」他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嘲諷。
「聽起來似乎很急,彩絹姑娘一再強調夫人很想念少爺,你若不到「茗芳院」盡孝,夫人便會親自來尋你聊聊。」夫人的性子也太極端了,不是喜便是惡,沒見她對二少爺和顏悅色過,總是板著一張苦大仇深的面孔。
方氏很少主動找她的大兒子,像是早已放棄齊正籐這個嫡子,將他歸於與她水火不容的婆婆那邊,似乎他於她不是母子關係,而是債主,她只要一見到他便面露厭惡。
相反地,方氏對小兒子齊正雲相當溺愛,連帶地也很疼愛長相肖她的女兒齊無雙,在她心目中,這一兒一女最為重要,旁的庶子、庶女她一概不理,放任他們自生自長。
方氏的想法與天底下的母親並無不同,只要不觸及她兒女的利益,她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的放過,但是敢有非分之想的,她一個也不饒過,在萌芽之際先硬生生的掐斷。
「嗯哼,她一日不找我麻煩便不痛快。」他對所謂的親情已不奢望,她再瞎折騰只是毀了薄弱的母子之情。
「少爺……」你別生氣了,要心平氣和,氣壞了身子不是自己吃虧,划不來。
「去叫安盛把馬匹準備好,一會兒我就走。」除了那些她自個兒爽快的糟心事外,她還能找他做什麼。
齊正籐冷靜的面容上有深惡痛絕,以及不易發覺的不耐煩,眼睛銳利有神。
「是的,少爺。」果然還是小小小姐魅力大,城牆也擋不住,少爺沸騰的心飛奔而去。
安定、安盛是外院小廝,他三年前才收的家生子,由莊子來的,和齊府盤根錯節的關係涉入不深,專管外間的事務,而二條、索子是真正的心腹,隨時跟在主子身邊聽候差遣。
除了這四人還分有內管事、外管事,他們全是齊正籐的人,他用他犀利的手段收服了他們,在一番的整頓後,齊府的下人再無一人敢小看行事作風雷厲風行的籐二少。
「你還真是個大忙人呀,忙得想見你一面都得三催四請,連我這個被人遺忘的母親也得往後壓,等你八百年有空再來問安一聲。」他那張臉,長得還真叫人討厭。
齊正籐的面容說是肖父,其實更像他祖母,老夫人年輕時是江浙一帶的大美女,當年的老太爺對她一見傾心,打敗了不少對手才娶到美嬌娘,他們曾經也有一段如膠似漆的甜蜜生活,可惜因為老夫人想親上加親,毀婚另娶,強迫唯一的兒子娶她的外甥女,也就是如今的周姨娘,老太爺是商人,不肯違背誠信,因此恩愛夫妻撕破臉,一直到老太爺幾年後過世,兩人都未和好,成為彼此的遺憾。
「既然娘曉得我人忙事多,有什麼事就直截了當的說,犯不著拐彎抹角。」迎面而來不是關懷言語,而是令人寒心的冷嘲熱諷,不抱任何希望的齊正籐也冷了臉,口氣不快。
「怎麼,娘找你說一句話也這麼不耐煩,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我生你、養你可不是讓你來忤逆我的。」養不熟的白眼狼,果真是來討債的孽種,生來壞她運道。
「請娘長話短說,我很忙。」他肯站在這裡聽她惡語連篇是出自孝道,她最好不要把他最後的底線給踩了。
方氏惱怒地放下手上的茶碗,「反了你,翅膀硬了就想飛是不是?早知道你是來吸我血、刮我皮肉的孽胎,當初就該狠下心掐死你,省得日後來造孽,給我難受。」
聞言齊正籐神色未變,聽多了也就麻木了,「娘教誨得是,一時不察悔誤終身。」
「你……你這個孽子……」方氏氣得十指發顫。
第五章 再聚首(2)
「哥,你不要再氣娘了,你們不能好好的說話嗎?又不是仇人。」軟嫩的嗓音來自一旁坐在圈椅的明麗少女,她一身嫣紅色衣裙繡著蝴蝶,滾銀邊的袖子有松花紋。
齊府唯一的嫡女生得嬌俏可人,年僅九歲已能看出日後的絕代風華,她嘴小如菱,瑤鼻挺翹,一雙長睫掀呀掀,有如兩把羽毛扇子,睫毛下鑲著細長眼尾的丹鳳眼。
傾城傾國不敢說,但一定是美人,小小年紀的她已有芙蓉般姿色,再過個幾年長開了,必定如花綻放。
「你說,叫我如何不動怒,我難得找他一回敘敘母子情,你看看他是什麼態度,活似我會害他一般,防我防得像外人。」他是她生的,他就得聽她的話,別想自做主張。
「娘,你消消氣嘛,雙兒會怕的。」齊無雙做出害怕的表情,細白無瑕的小手拍拍胸口。
看到小女兒稚嫩的嬌態,盛怒中的方氏輕哼一聲,表示兒子忤逆她的事暫時揭過。
「二哥,娘不生氣了,你好好跟她說,不要再吵架了。」齊無雙仰著嫩白小臉說著,他們好愛吵,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
看著妹妹眼中的純真,齊正籐緩和面無表情的神色。「娘說,我聽著。」
「你……」見他仍板著臉,一點也不服軟的樣子,方氏心中的火又往上揚,她想起還有重要的事,這才勉強地壓下去。「籐哥兒,你今年十五了吧,再過幾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
他一聽,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防備。「是的,娘,我八月中出生,離中秋團圓夜僅三日。」
他是八月十八出生的,現在卻是春天,離他生辰還久著呢。
「這年紀不小了,該娶房妻室了。」方氏話中有話地暗示,臉上並無太多的喜悅,彷彿長子成親跟過府做客沒兩樣。
聽到成親,面上肌肉立刻一繃緊,齊正籐目光如炬,如臨大敵。「長幼有序,娘應該先替大哥挑一門好親,我不急。」
一提到周姨娘所生的庶長子,方氏的臉色變得難看。「他又不是我生的,我管他死活,自有你祖母為他張羅。」
不是要親上加親嗎?就讓他們一家親自個兒去打算,她為什麼要惹人嫌,管起別人的閒事。
與齊向遠自幼相處,有深厚感情的周姨娘,年輕貌美又極受寵的金姨娘,以及生下一女,由通房丫頭抬舉為妾的陳姨娘,方氏無一不妒恨有加。
丈夫的妾室是正室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沒有一天不想著將她們拔除。
可惜她們一個個厲害得很,各有依恃,就連她親手提拔的陪嫁丫頭陳姨娘,她也奈何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又一隻的騷狐狸勾走丈夫的心,冷落髮妻,她僅剩最後的尊嚴。
「娘,他們喊的娘親是你,你就是他們的娘。」這是她逃不開的責任,不論她如何否認、如何自欺欺人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