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容的看著他。「學長……」
為什麼送便當來的人不是於泳?為什麼他有時間和實習醫師喝咖啡卻沒有時間關心一下她吃飯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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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的小人國人山人海,寒流剛走,天氣放晴了,冬陽暖暖的,大人小孩都在園區裡玩得很盡興。
章越珊心事重重的看著走在前頭的於泳,他把女兒扛在肩膀上,逗得她咯咯笑,說什麼都不肯從爸爸肩上下來。
他本來就高,一雙長腿穿牛仔褲特別好看,現在又留著長髮,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一個孩子的爸爸。
難怪年輕的實習女醫師會迷戀他了,據她所知,很多這兩年才進來、不知道他和她曾是夫妻的護士美眉也都視他為白馬王子,這陣子話題都繞著他打轉。
真想在他身上貼個標籤,貼個於泳是章越珊所有物的標籤……
「你是怎麼回事?」於泳大步朝她走過去,把相機丟給她,不悅地說:「跟我們父女倆出來有這麼痛苦嗎?都不會笑一笑?」
他把女兒放下,正想幫她和女兒拍照,卻在鏡頭裡看到她蹙著眉心,驀然想到這幾天她對他很冷淡,連睡覺都背對著他,但他太忙了,沒空研究,今天剛好可以跟她算帳。
為什麼突然對他冷淡?他於泳可不是那種她想冷淡對待就可以忽略的男人,他不允許這種事。
「有什麼值得我笑的嗎?」她冷淡的回應著他。「我又不像你,還可以跟年輕貌美的新進實習醫師喝咖啡。」
他笑了。「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你又認為只是小事嗎?」她忽然怒氣攻心。「你當然認為只是小事,你於泳和女醫師、女護士調情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對你來說,那是生活的一種方式,我根本不需要放在心裡,對吧?」
「我沒那麼想。」他蹙緊了濃眉。「我說過我會改,為什麼你不相信?」
「我要怎麼相信?」她咄咄逼人的質問:「難道你敢說,你沒有和她一起喝咖啡?」
他馬上浮起微笑。「我是有,但不是只有我,還有別人。」
他應該感到高興嗎?她是這麼的在乎這件事。原來她的冷淡是因為這個,而他卻沒有早點意識到,白白被她冷落了這麼多天,真是冤枉,連他想求歡,她都拒絕,兩人的距離令他難受。
「別人?」她的一顆心顯得浮躁不已。「什麼別人?我聽到的只有你跟她,沒有別人。」
他漫不經心地說:「林培安也在,你可以去問他。」
她咬著下唇。「你不是還買花給她嗎?」
「我的天啊,是有人在向你轉播我的一舉一動嗎?」他的唇角一揚,忽然有股想抽煙的衝動,他大聲的說:「那是因為賣花的老婆婆很可憐,她說整天沒生意,我可憐她才買的。」
他承認買花了,她只聽到這個,她的一顆心也因此直往下沉。「那花呢?你可以拿來送給我,為什麼送給她?」
他頭大的蹙著眉。「拜託,你講講理,她不斷的稱讚那束花好美,她好喜歡,又說剛好是她生日,可不可以送給她,我能說不可以嗎?只是一束花而已,你要我那麼小氣嗎?」
她用舌頭潤了潤嘴唇,低聲的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定定地看著她,認真地說:「我說過了,我不會再用別的女人來試探你的心,那是愚蠢的,我把那個於泳丟掉了,他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男人是全新的,他只想補償過去三年沒有做到的,有時間的話,他還要跟你再生一個兒子,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
她吸了吸鼻子,主動偎進他懷裡。「對不起,我應該信任你……」
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將她摟著,嘴唇滑到她耳邊,惡狠狠的說:「晚上補償我,這幾天,你總共拒絕了我六次!」
她錯愕的眨了眨眼眸。
他竟然記得這麼清楚?她有一股想笑的衝動。
「我們還是快點結婚吧!」他緊緊擁住她的身軀,「趕快召告天下,我是你的,以免你再找我麻煩。」
「那就下個星期如何?」她的嘴角隱含著一抹微笑。「反正已經結過一次婚了,也沒必要再宴客一次,我們就去公證結婚,在院內廣發喜餅……」
他挑起了眉毛。「好啊!下星期,誰怕誰,我也不想再看到某只姓楊的蒼蠅一直在你身邊打轉,還挑撥離間……」
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瞅著他,正想開口為楊正宇講句公道話,她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是醫院打來的,她忽然感到一陣掃興,蹙眉道:「不會是醫院有事吧?」
她還沒玩夠呢,而且現在說要回去,美心也一定不肯。
「快接吧!」於泳催促道:「想玩的話,我們下星期日再來。」
她不情不願的接起了手機。「我是章越珊。」
「章醫師!院長病危!你快點回來!」
「什……什麼?」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但怎麼可能?爸爸好好的,怎麼可能病危?
「怎麼了?」於泳看她臉色有異,果斷地抽走她的手機,換他聽。「我是於泳,有什麼事嗎?」
「副院長!院長現在很危險,你們快點來醫院……」
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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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珊沒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章仁漢在她趕到醫院之前闔上眼,過世了。
幾個小時過去,她仍舊不相信這是真的,早上爸爸還精神奕奕的去打高爾夫球,說好一家人晚上一起吃飯,說他好久沒見到美心了,還吩咐李嬸要做美心喜歡的布丁蛋糕。
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她連一點異狀都看不出來,怎麼會?怎麼會才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就走了?他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你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你會瘋掉。」
於泳把她從醫院的臨時靈堂拉出去,他用力拉著她的手,幾乎是用拖的了,他拖著她,大步走進電梯裡。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不要走,我要陪我爸!」她滿臉淚痕,拚命的想把他的手撥開,甚至還咬了他,但他就是不放手。
「跟你說我要去陪我爸!你聽不懂嗎?」她對他大吼大叫,眼睛都哭腫了,頭髮也亂了。
「你給我安靜。」他瞪著她,厲聲說:「如果存心想讓爸走得不安心,你就吵吧!」
「爸……爸……」她的心劇烈的疼痛著,瞬間又淚如雨下。「肺癌末期……該死的癌症末期……他竟然沒有告訴我,他怎麼可以不告訴我他得了肺癌,他怎麼可以……」
她真該死,李嬸明明說過,這陣子他咳個不停,為什麼她卻輕忽了,還以為只是小感冒,根本沒放在心上……想到這裡,她的心更痛了。
於泳直到把她拉進自己的辦公室才放開手,他強迫她坐下,倒了杯溫開水給她。「喝下去,不然你會昏倒。」
她呆呆的接過杯子,垂著眼簾把溫水喝了,淚水卻無聲的滑了下來,神情無助得就像個迷路的孩子。
於泳蹲在她面前,伸手拭掉她的淚水,眉頭緊蹙了起來。
「你不要自責了,不是你的錯,爸知道自己的病情很嚴重,他不想你擔心,也不想接受化療,所以才選擇放棄治療。」
她眼神迷亂的望著他,臉上微微變色了。「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這就是我忽然回來的原因。」他抬起手來,輕輕撫摸她的面頰。「爸親自到國外找我,說他將不久於人世,他擔心到時你一個人受不了這個打擊,他希望我回來,希望我在你身邊,所以我回來了。」
「所以,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她呼吸急促的瞪著他,氣得全身顫抖。「你都知道,卻什麼也不告訴我?你們將我一個人蒙在鼓裡?」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強迫他接受無用的治療?」他就事論事地說。
「我不管!」憤怒使她臉色發白了,她眼睛冒火的瞪著他。「至少我可以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能做,你不會懂,因為那不是你爸爸,是我爸爸,所以你就無所謂,你真可惡!真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她越說越激動,掄起拳頭往他身上打。
他任由她打,不跟她爭辯。
直到打夠了,打累了,她才垂下手,整個人突然虛脫地往前栽去。
「該死!」他連忙接住她,將她軟綿綿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裡。
該來的終究來了,他會陪她一起度過的,也會信守他對她爸爸的承諾,永遠守護她,不會再離開她。
***
很快的,章仁漢過世滿百日了。
章越珊一直沒有心思看診,她的診目前暫時由別的醫師代替,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喪父之痛,一切只能交給時間。
幸好她爸爸早就規劃好身後事,握有晨風醫院百分之六十五股權的他,已經把所有股權轉移給她了。
爸爸任命她為院長,並言明她與於泳結婚後,由於泳接任院長,她則退回醫師之職,不參與行政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