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可不可以一次告訴我,我娘子到底是什麼情況,好還是壞?」
大夫用一種奇怪目光,瞅著心急如焚的莫修,好半天才緩緩開口,「一好一壞。」
這是什麼回答?
「首先,我要恭喜這位公子。」
「恭喜什麼?」
「令夫人已經懷胎兩個月。」
好半天,莫修跟著木頭人一樣呆立不動,許久後,浪潮般的驚喜一陣陣湧向他,他要當爹了!
何只是好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他辛勤的播種,終於開花結果。
還以為娘子早就發現他的小伎倆,看來他的女人也沒自己說得那麼厲害嘛!
「等等,那壞消息咧?」沒被開心沖昏頭,莫修繼續追問。
「壞消息呀!唉∼∼這個老夫就無能為力了,我……」
藍翼不知為何突然插入話來,「我想,大夫要說的是小姐目前身子虛,又從梯上跌落,一定需要好好調理,不然小心胎兒不保,也有損母體。」一雙黑眸別具深意掃了去,「是吧?大夫。」
濃濃的警告意味,是要大夫別忘了路上他交代的話——報喜不報憂!
「是……是呀!」大夫乖乖吞下未出口的話。
莫修鬆了口氣大歎道:「大夫,我拜託你以後一口氣把話說完好不好?這樣斷斷續續,什麼叫無能為力,很嚇人的耶!」
「姑爺莫緊張,調養小姐身子的事自然得由姑爺和我們下人來照料,大夫一人當然無能為力啦!」藍翼再度開口,又解了大夫一危。
「這是自然,那我娘子常常感到頭暈目眩,身子似乎比以往來得消瘦,這又是為什麼?」
「我知道,是積勞成疾,所以得讓小姐多多休息,有孕在身還勞累奔波兩個月,身子當然吃不消。」
「藍護衛。」
「在。」
「到底你是大夫,還是他是大夫?」莫修一臉狐疑。
「屬下是替大夫回答,省得姑爺老嫌大夫說話慢吞吞,不然你自己問大夫,我說的對不對?」
被點名的大夫猛點頭。對,對極了!
莫修這才把狐疑壓下,接下來,即將為人父的喜悅淹沒了他。「照顧娘子這事兒當然要由我親自打理。」再也沒有任何事比得知妻兒平安來得讓他高興了,「太好了,得先去告訴爹這個好消息才是。」
整個人沉浸在喜悅之中,以至於沒察覺到藍翼和大夫神色有異。
***
所有人得知錢府小姐懷孕莫不開心極了,只除了當事者本人以外。
「我懷孕了!」剛清醒的錢府小姐,臉色似乎比昏睡時還要蒼白。
「可不是嘛!」沒注意到她一臉的驚嚇,莫修滔滔不絕道:「你就要當娘,我就要當爹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怎麼可能懷孕!
就是要避免,她連外出也不忘帶上藥材,她出府前親自要丫鬟準備好的,也都有交給這裡的下人去熬煮,怎麼可能還……難道她帶來的藥有問題?
「什麼不可能?」莫修瞇起眼,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娘子的不對勁。
「我不可能懷孕,我明明……」
「你明明有叫人每天送上湯藥喝是吧?」他冷冷道。
「你知道?」
「哼!當然知道,你以為你的湯藥為什麼不靈了?是因為我早就調包,幾個月前,你喝的就不是什麼預防受孕的藥了。」而是調養身子好受孕的湯藥。
她詫異的張大嘴,垂眸盯著自己的小腹,幾個月前……
她還以為是水放多了,不然湯藥的味道為何那麼淡,可見那時,她就開始逐漸辨不出味道了……「你怎能這麼做?」
她冷顏的指控讓莫修火大起來。「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吧!你怎能擅自選擇不要我的孩子!我就這麼讓你嫌棄到連孩子也不肯替我生?」不懂,她明明是喜歡自己的,為何獨獨不要孩子!
錢府小姐緊抿著唇,雙唇在她的虐待下都泛白了。
「為什麼不回答我?」見她不回答,他更惱了,「你不想生我的孩子,我就硬要你懷的孩子,怎樣?」
是她不對在先,憑什麼指控他?好好的一件喜事,偏偏就要被她搞成喪事般哭垮著臉,身為她的丈夫、她的男人,怎麼會不生氣?
「我是不能怎樣,但是……」錢府小姐垂下眼,口氣卻異常冷漠,「我可以選擇拿掉這個孩子。」
「我不答應!」莫修氣得七竅生煙,猛跳腳。
「這種事你不答應也沒用,因為……」
他搶去她的話,「我是孩子的父親,我當然有權力不准你這麼做!你平時任性就算了,我當是你的性情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認了,可是我到現在才知道,你除了恣意妄為外,還是個自私不管他人感受的女人!真是氣死了!」
惱怒地想拆桌拆門拆床好出氣,但又不能在孕婦面前發飆,莫修凶狠的朝她一瞪,飛身到外頭去發飆。
她輕輕歎了口氣,摸著自個兒的肚皮,朝隱身在暗處的人道:「小藍,你快去準備準備,近日我們就回錢府去,還有……」
眼神往外一瞄,「你去外頭看緊小修子,他一個人氣呼呼的不知道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是。」
她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要為了捉弄他,不想讓他離開而要求皇帝賜婚,弄得現在心裡惦著的都是他,真是失算!
怎麼辦?她的嗅覺、味覺真的都已經失去,這也表示她的情況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
為了大家好,她真的不能留下孩子……還有,他!
***
「誇什麼鼻子有多靈,什麼味都逃不過她一嗅,這會兒不是自打嘴巴,讓我贏了一回?自己技窮,還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你說氣不氣人!」
「明明就是她沒有分辨出喝下去的湯藥是什麼,結果珠胎暗結,居然還指著鼻子怪我?」
「這個惡女實在太頑劣,生我的孩子有什麼不好?居然逕自決定要打掉孩子!開玩笑,我要讓她這樣做就不是男人了!」
「明明臉色這麼差,就該好好養身子,一醒來就跟我鬧脾氣,這會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她就不懂生氣傷身的道理嗎?」他一怔,幹啥替那女人說起好話,真蠢!
「我看她是欠人罵,開口閉口就說不要孩子,怎麼沒想過自己身子骨差,打胎藥一喝,豈不是更傷身……」男人站在山林裡,望著一池湖水不停扔石頭,好發洩自己一肚子的怒氣。
「莫修,你有骨氣點!不過就是個女人,還是你一向不屑的錢家小姐,你在這裡在意她,心寒個什麼勁!」失望和痛心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沒辦法,他就是沒有辦法忍受那女人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想喝打胎藥,打掉他的骨肉!她怎麼捨得!
說什麼喜歡他,簡直是狗屁!在他看來,那句話根本就是那女人一時興起的捉弄話,把他耍得團團轉,而他居然為了那女人的在意而開心,真是笨死了、蠢死了!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真的不值得我這般珍惜。」手摸了老半天,地上的石子全讓他給扔光了。
燃著怒火的視線晃到了腰際上,由紅線綁掛的褐色瓷瓶,目光一沉,見到這個就令他想起那個惡女。
她都這麼嫌棄自己的骨肉,他又為什麼要替她保管這什麼重要的鬼東西!
一個勁力扯下紅繩,他毫不眷戀扔了出去,瓷瓶在空中畫過漂亮的弧度,撲通一聲落入湖水之中。
***
消失兩日,莫修帶著一身髒回到莊內,又隔一日,隨同妻子拜別爹,出發回錢府。
與月前兩人在車上耍嘴皮吵鬧的情景完全相反,此刻的馬車內異常安靜。
同樣兩個人,一個靜靜望向車外,一個則是拚命壓抑住對那張蒼白小臉產生關心。
莫修心裡嘀咕,休息了數日,為什麼她的臉色愈來愈白?那一碗碗的湯藥下腹,怎麼一點效用都沒有?
他倏地緊握拳頭,明明那日在湖畔就對自己說,要將她從心中拔除,為何總是忍不住想偷瞄她、想關心她?
儘管再怎麼罵自己笨,一路上,他就是無可救藥的只能將視線和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只因為他覺得從她身上隱隱傳來一種淡淡的悲傷,可笑!明明是這女人要當劊子手,她是在難過個啥勁?
「我問你,為什麼要把我給你的東西扔進河裡?」
莫修挑眉,「你找人跟蹤我?」
「我把如此重要的瓶子給了你,再三叮囑要你收好,你居然就這樣扔了?」小修子兩日未歸,道歉的話沒有,倒是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
「我只是出去消消火氣,你做什麼派人跟蹤我……」他一頓。
敢問,他們是在雞同鴨講嗎?
「我已經決定了。」
決定啥?
他剛剛是漏聽了什麼嗎?
「既然你這麼不重視我給你的東西,想必在你心底,我也是個可有可無的地位,所以……我決定不要你這個丈夫了!」她垂下眼,道出兩日來考慮許久所痛下的決定,「立刻下車,我不想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