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毒王可不是我能高攀上的。」
她的嘴角又露出那絲蔑笑,這讓公孫有些困惑,若她真的與毒王有關係,應當不至於在外人面前做出如此輕視毒王的神情,若說沒有關係,這些巧合又實在難以解釋。
「這個手絹——是你的吧?」他從懷中拿出昨夜撿到的手絹遞到她面前。
她恍然想起,道了聲謝伸手要拿,卻抓空。
只見他收回手,深深看著她的眼睛中是一種深幽的研判,「如果我的嗅覺沒有出問題的話,你手絹上熏染的似乎是曼陀羅的花香。」
她的手停在半空,神情陰晴不定,「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暗示什麼?難道你認為是我毒害了老師?」
「是你嗎?你會嗎?」他幽幽反問。
「公孫離!我雖然入門在你之後,但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我為何要害老師?何況我若想害他,把毒藥再下重幾分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她怒極轉身摔門出去,門口那些等候的同學都嚇了一跳,扒著門問:「公孫師兄,出什麼事了?」
公孫低頭看著臉色漸漸好轉的江紹,喃喃回應,「沒事,沒什麼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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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無垢揪了把樹葉又丟在地上,抬頭看著那悠然飄動的柳枝,脫口罵道:「我為何要受他的氣?公孫世家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趾高氣揚的給誰看?」
「我從沒覺得公孫世家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想趾高氣揚給誰看。」身後傳來那個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她頭也沒回地冷冷問道:「你不守著老師來這裡做什麼?」
「來抓你啊!」
她霍然回頭,對上他虛實難辨的笑容,悶悶地質問:「什麼?」
「騙你的啦,老師已經醒過來了。」他忽而一笑,本就俊秀如畫的容顏因這笑容綻放竟讓她的心弦一動。
「那更好,就讓老師把我押送到官府吧!」她一甩袖子,無巧不巧居然勾到旁邊的花枝上,雖然用力幾下,卻沒有甩脫花枝上那些小刺的勾扯。
他笑出聲,走到她身邊,幫她解開那些羈絆,低聲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孩子,總愛耍孩子脾氣。」
「你才多大,難道不是孩子?」她哼哼兩聲,「謝了。」
「仇無垢,不要總是冷冰冰地對人好不好?最起碼我沒有得罪過你吧?」他將那方手絹塞到她手中,「但你想想看,你自己說老師中的毒跟曼陀羅有關,而你的手絹上就有曼陀羅花香,換作任何人,都不得不將兩者聯想在一起……」
「現在你信我?」她狐疑地看著他的笑臉,暗暗猜測在他笑容背後隱藏的是什麼。
「我但願自己能信你,但是……」他頓了頓,笑得有些無奈,「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答案。」
「原來你還是不信我。」她的秀眉又蹙起,「哼,無所謂,我做沒做過,自己心裡最坦蕩,不需要你信或是不信。」
「無垢!」他忽然低聲叫了她的名字,沒有連同姓氏,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叫她「師妹」,讓她還以為是自己聽漏了。
「嗯?」她的星眸流轉,不解地看他。剛才真是他在叫她嗎?那個在她罰跪時端著饅頭想陷害她的公孫,為何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喚她的名字?
「無垢,我並不想相信你和毒王仇世彥真的有什麼關係,對於江湖中人來說,那個人的名字太過歹毒恐怖,而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對不對?」
他的眼波柔柔,蠱惑了她,只是這句話又像一把利劍刺中她的心,讓她的眉頭倏然糾結。
「你、你又沒見過仇世彥,為什麼那樣討厭他?」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較平時軟弱許多。
「世人傳言總不會出太大的錯,況且我小時候也曾目睹一些中毒的人到我家的醫館求診,許多人都是為仇世彥所害。」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悄悄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臉頰距離她的額頭很近,暖暖地低聲問:「無垢,你和他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對嗎?」
那呢噥一般的低語讓她的心更痛了幾分,不知道是他貼得太近讓她侷促緊張,還是他的問題逼得她喘不過氣,她只聽到自己含糊不清地低吟著,「我……」
四週一片靜悄悄的,只能感覺到柳葉在身邊輕拂和淡淡的花香瀰漫。她的視線緩緩上移,驀地愣住——
她本以為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嘴角洋溢著的必然也是暖陽一般的笑容,但是她錯了,那停駐在他唇邊的不是笑容,甚至連半點溫暖都沒有,那是種玩弄似的涼意,讓她陡然從頭到腳,以至於掌心手指都冷成冰。
她漠然退後幾步,脫離他手臂所能觸及的範圍,冷冷地回應,「不管我與毒王有沒有關係,我都毋需回答你。公孫師兄,現在該去照顧老師了,您是老師最得意的弟子,老師醒來後如果看不到您會很失望的。」
他深深地看著她,許久才淡著聲音回答,「是哦,老師醒來後也許會想喝碗熱湯,多謝師妹提醒。」
他的身影消失在荷花池邊,仇無垢握緊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將掌心掐出幾個很深的指印。
身後忽然冷風習習,她悚然一驚,已經預感到什麼,因為此時正有一股濃郁的曼陀羅花香向她層層襲來。
來人是誰?她已經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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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慢慢踱步回到老師的床前,江紹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這一次如何?」
在老師急切的眼神前他沒有立刻回答,靜默片刻後才說:「老師用自己的性命來賭,未免太冒險了。」
「不用你教訓我!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仇世彥的人?」江紹的震怒更甚於以前,那份急切讓公孫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把攥住老師的腕子,他想為他把脈卻被煩躁地推開,「我沒事了,你不用管我。」
「老師,您最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是不是吃些定氣安神的藥會比較好?」他幽亮的目光望定江紹,不疾不徐地說:「她還是沒有承認,但是仇世彥這個名字與她必然有某種關聯,因為當我提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呼吸紊亂、眼神遊離。」
江紹的眼睛張得很大,忍不住呵呵地乾笑出聲,「真的嗎?那麼我的確沒有猜錯……」
「老師想怎樣對她?殺了她?」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
「殺了她?哼,那太便宜仇世彥了……不,我要利用她將仇世彥引出來!」江紹很有把握地說:「只要你跟那丫頭多親近,早晚能套出些重要的話。不不,不要慢,要盡快!盡快!」
他張狂的笑聲讓公孫聽得很刺耳,古怪的臉色也讓他覺得越來越不安。突然,他的心頭劃過一個詞,脫口問道:「心悸絕!老師,您該不會是……」
江紹的笑聲戛然止住,他愣愣地瞪著公孫良久,慘淡著臉色向後倒下,「連你都看出來了嗎?難道我的大限就要到了?」
公孫急忙撲到他床前,這一回他抓住老師的手腕仔細地診了片刻,結果他的臉色也變了。
「老師,您真的得了心悸絕?!」
「這個病我已經得了十來年,從秀娘離開我的那天起就患上了,醫書上說,這種病無藥可治,我用針灸之法也只能舒緩病痛,一天天地拖下去,在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剩下多久的日子了。」
或許是因為保守太久的秘密被揭開,他也想找人傾訴,情緒反而平靜下來。
「所以老師才與我定下五年之期?」公孫終於明白江紹的良苦用心。
「我本來沒想過在有生之年還能有為秀娘報仇雪恨的機會,直到這個丫頭找上門來,我知道,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但是……我又等不了太久……」
他張大絕望的眼睛,翻手緊緊抓住公孫的手,「孩子,就算老師臨死之前拜託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找出殺害我妻子的真兇,還有,那個丫頭……如果真的是仇世彥的後人,早晚也會為害人間,不能留!」
充滿殺機與恨意的話讓年僅十五歲的公孫打起一陣陣寒顫,他彷彿感覺到自己的肌膚上都泛起一顆顆的寒粟子。
「老師……」他想安撫老師的情緒,卻聽到身後門響,有道異常陌生的男聲靜靜地浮蕩四周——
「江紹,你不用太心急,我人在這裡。」
來人的話讓公孫更是震驚,他這才察覺到,不知何時起,在他的四周都瀰漫著如仇無垢手絹上一樣的曼陀羅花香。
他急忙轉身,還沒有看清來人就被一隻大手掩住嘴,有顆藥丸被強行塞進他的口中,他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那人點住穴道,硬逼著吞下藥丸。
「你,你想做什麼?」江紹從床上掙扎著站起,震怒地瞪著面前那全身被黑衣包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