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得浪費一年時間等明年的高中會考,所以我要去賺自己的生活費。」
杜奧布羅傑家是頂級富豪,但他們家的小孩在學生時代每年至少得打一次工,因為杜奧爸爸不希望自己的小孩以為鈔票是天上掉下來的。
杜奧媽媽失笑。「你又要去打工?」
雪儂嚴肅地頷首。「我要去摘葡萄。」
杜奧媽媽又笑了。「現在才六月,還不到時候呢!」
雪儂聳了聳肩。「那我就先吃葡萄。」
眾人失聲爆笑。
「還沒摘就先給你吃光了!」
「我瞭解、我瞭解,」杜奧媽媽忍住笑意,安撫地拍拍雪儂的手。「你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散散心,那就到咱們自己家的葡萄園去吧!」
「對喔,我摘過那麼多次葡萄,自己家的葡萄園卻沒去過呢!」雪儂咕噥。
「我也沒去過呀!」杜奧家老三慢吞吞地說,因為他只喜歡喝酒,對釀酒一點興趣都沒有。「重點是,自己家的葡萄園才能讓你先吃個夠,大小姐吃剩的才能摘去釀酒,對吧?」
「沒錯!」雪儂毫不臉紅的承認了。
眾人再一次狂笑。
「看來今年咱們的酒莊釀不了幾瓶酒了!」
「最重要的是,」雪儂若無其事地繼續吃果醬麵包。「要是波恩又來找我,絕不許告訴他我到哪裡去了!」
眾人一怔,繼而恍然大悟。
這才是雪儂決定要躲到深山裡去修身養性的真正原因——要躲避那個已被她拒絕千萬次,卻還是死纏著她不放的波恩。
她要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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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從不喝葡萄酒的人也知道法國葡萄酒,而一提到法國葡萄酒,大家就會想到波爾多葡萄酒,但當談到勃艮地夜丘的羅曼尼康帝酒園時,即使是頂級波爾多酒園的主人也會表現出最崇高的敬意。
在識酒的人心目中,羅曼尼康帝酒園出產的是夢幻之酒。
從十一世紀前的聖維旺修道院,康帝酒園歷經數任主人,直至1819年被裘雷歐瓦家族購得,再於1868年轉賣給杜奧布羅傑家族,之後,康帝酒園一直為杜奧布羅傑家族所擁有,生產最頂級的黑比諾葡萄酒——最便宜的新酒一瓶也要三千美元以上,而且只賣給老顧客。
新顧客,對不起,請抽號碼牌排隊。
「真美!」
徜徉在一望無際的葡萄籐海中,雪儂深深吸一口瀰漫著冽冽清爽果香的空氣,滿足的歎息,從第一次見到葡萄園起,她就愛上了葡萄園。
嫩綠的蔓籐下果實串串,紫色葡萄飽滿欲裂,燦爛的陽光在光滑的葉片上快樂的玩耍著,沒有熙來攘往的人潮,也沒有嘈雜的引擎喇叭聲,只有一片安然寧靜的綠油油,如此悠閒恬靜的田園氣息總是讓她流連忘返。
因此,每年的打工她都是在葡萄園裡度過的,雖然摘葡萄的工作辛苦到不行,但她就是沒想過要換其他工作,不願舒舒服服的待在冷氣房裡站櫃檯,也不願輕輕鬆鬆的領高酬勞,寧可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勞動,腰酸背痛一整天,一小時賺不到一歐元,只因為這片恬然景致令她難以抗拒。
有時候她自己都很困惑,她是個靜不下來的人,但只要一踏入葡萄圖裡,她就會自然而然的沉靜下來,彷彿這才是她的家、她的歸宿、她的根。
難不成她上輩子是葡萄?
「小姐!」
正胡思亂想問,葡萄園遠遠那頭有人叫過來。
「什麼事?」
「房間整理好了,也可以用晚餐了!」
「好,謝謝,我馬上回去!」
依依不捨地留下最後一眼,她才不情不願地離開葡萄園。
將近兩千公頃的康帝酒園共分一大一小兩個園區,並擁有各自的酒莊負責釀酒、藏酒,而小園區的酒莊是在一座小山岡下,山岡上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堡,但杜奧布羅傑家的人從沒來過,他們寧願到大園區的現代化莊園享受現代化舒適。
原本雪儂也是要到大園區的莊園住,但在半途上,遠遠一瞧見城堡,她就改變主意要住到城堡裡去。
真正的城堡耶,不住一下多可惜!
「這座古堡是十六世紀的建築,裝潢和傢俱後來都陸續有所改變,」頭一回有人來住,古堡管家興致勃勃的為她做介紹。「但聽說從買下康帝酒園的第一代杜奧布羅傑主人開始,這裡就沒有人住進來過,所以古堡內外一直保持著一百五十年前的模樣。」
「所有的外觀、裝潢、傢俱都是?」雪儂驚歎地問。
「除了浴室,全都是。」
「真正的古跡!」雪儂更是讚歎。「而且好大!」
遠觀還不覺得,近看才發現城堡大得驚人,優雅的圓頂,精細的門楣雕飾與山牆,急傾斜的屋頂和高大林立的煙囪相依著,內部更是精緻講究,雙向迴旋主梯,樓梯的正上面聳立著頂塔的輪廓,還有數不清的中古世紀壁毯和雕像、燈飾、畫作等藝術珍品。
最難得的是,除了定期維修和增建現代化衛浴設備之外,古堡依然保持著最原始的風味,古樸的拼木地板,典雅的中古世紀傢俱,讓人覺得連走在地板上都是一種褻瀆,使用那些傢俱更是不敬。
「總共兩百六十間房,當然大。」
「驚人!」兩眼忙著四處亂轉,雪儂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如果想全部房間都仔細看過,可能要花不少時間吧!」
「的確。」
說話問,管家已領著雪儂來到女主人臥室外。
「這間就是女主臥,我們已經把小姐的行李放進去了,若還需要什麼,小姐請儘管吩咐。」
「女主臥?但……」雪儂瞥向樓梯另一邊。「隨便給我一間房就行了嘛,幹嘛給我主臥室?主臥室應該是屬於杜奧爸爸、媽媽的不是嗎?」
「是老爺說的,第一個有興趣住進來的人就有資格住主臥室。」
說得也是,一百五十年來,她是第一個住進來的呢!
「好吧,那我先進去洗把臉,再下去用餐。」
說是這麼說啦,但她一進入主臥室的小客廳之後就忍不住環顧左右,再次讀歎不已,早已忘了吃午餐那回事。
主臥室就是主臥室,光是門就有好幾道,一道門通往臥室,一張超豪華的十七世紀頂篷骨董大床就佔了整個臥室的三分之一,另一道門通往小餐室,裡頭還有小吧檯,再一道門通往育兒室,還有小起居室、小書房、更衣室、浴室門、衣櫃門、通往男主人臥室的門,再加上走廊的門,一路走過去起碼十幾道門。
「超奢侈!」
而且她可以肯定一切果真都保持在一百五十年前的樣子,因為衣櫃裡還有滿滿的一櫥十九世紀浪漫主義時代的泡泡袖長裙。
甚至當她順便參觀到男主臥室時,還在男主人的書桌抽屜裡發現一本男主人的日記,不知道為什麼只記錄到1847年六月——嘟嘟好一百五十年前,蒼勁有力的筆跡,內容九成九都是有關於葡萄果園和釀酒的紀錄,私人生活方面幾乎沒有,七月開始就一片空白。
這傢伙過的日子一定很無聊又無趣!
「嗯,1847年葡萄園應該還屬於裘雷歐瓦家族,但他們不是在1869年才把葡萄園賣給杜奧布羅傑家的嗎?」她困惑地自言自語嘟囔著,慢慢走回自己的臥室。「為什麼日記會停在1847年呢?而且……」
「小姐,你不用晚餐了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來!」
一驚回神,她忙對門外大叫,隨手將日記扔在床頭邊的小檯子上,然後跑向浴室,打開門……
「啊!」驚叫,砰一聲關上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裡面有人!」
濛濛的水霧中,浴室裡竟早已有人在裡面洗澡,還是個男人呢!
「超丟臉!」她捂著熱辣辣的臉,尷尬的苦笑,但不到三秒鐘,苦笑凍結。
請等一下,這是女主人的浴室,不應該有男人啊!
不,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主臥室的門原是鎖著的,男主臥室的門也還鎖著,那男人是如何進來的?趁她在男主臥參觀時偷溜進來的嗎?
可惡,太隨便了!
「喂喂喂,」她握起拳頭來,忿忿地敲門大叫。「你也太超過了吧?我還在這裡耶,竟敢偷溜進來洗澡,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沒聲音。
「喂喂,別等我叫警察來,你就後悔莫及了喲!」
還是沒聲音。
「可惡,給你機會你不要,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喔!」
依舊沒聲音。
「好,這是你自找的,你不開門,我就要開囉!」
仍然沒聲音。
「我開了喔!」
始終沒聲音。
這下子她真的火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門把一扭就推開門,然後愕住。
她明明看見有個男人泡在黃銅浴盆裡的說,但眼前別說沒半個人,也沒半點霧氣,更沒有什麼黃銅浴盆。
她不相信的大步進去,用力拉開右邊的毛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