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歎息。「雪儂,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現在已經不流行用長劍決鬥了,但我依然選擇長劍,因為長劍我有把握控制自如,絕不會鬧出人命來,我只是想給他一個警告而已。」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種事沒有人可以打包票的。
「決鬥!」
「我發誓,絕不再決鬥了!」
雪儂瞪著他,不說話,埃米爾頭痛的掐掐太陽穴。
「你到底要我怎樣?」
「決鬥!」
埃米爾又歎氣,無助地扭頭向後,但伊德早已笑倒在地上,根本沒空理會他,更別提幫助他。
轉回頭來,「雪儂,我已經認輸了!」他低聲下氣地說。
雪儂瞇了一下眼。「你要是打不贏我,以後就別想我會再來找你!」
埃米爾驚駭得猛抽了口氣。「不!」
雪儂傲慢地揚起下巴。「那就決鬥!」
埃米爾張著嘴果然片刻,再歎氣,「好吧,決鬥!」硬起頭皮回到原位撿起長劍。「伊德,喊開始之後就背過身去!」那兩條光溜溜的大腿只有他能看。
於是,雙方分站兩邊,相互舉劍致敬,然後……
「開始!」
其實真要論劍術,自然是從小練劍的埃米爾較高超,但雪儂另有「于氏獨門暗器」,那種美麗的、修長的、迷人的「獨門暗器」,又狠又毒,又卑鄙又下流,老是搞得埃米爾心神不定頻頻凸錘,不時造成驚險萬狀的情況,看得伊德不禁為他掐了好幾把冷汗。
「埃米爾,會傷人的是長劍,不是雪儂小姐的大腿,請盯住正確地方好嗎?」
「閉嘴,伊德,我不是叫你背過身去嗎?」
「背過去啦,只是我很奇怪,以你的劍術應該早就贏了卻拖那麼久,所以好奇用半隻眼偷看一下……唉,埃米爾,你又在看雪儂小姐的大腿了!」
「不准你看!」
「我沒有看,只是不小心瞥見。」
「我要挖出你的眼睛!」
埃米爾的長劍突然轉變方向朝伊德那邊刷一下殺過去,伊德卻雙臂環胸而立,一動不動,躲也不躲,好整以暇的看著埃米爾的長劍幾乎就要刺上他的那一瞬間,忽又狼狽的刷回去,險險地擋開雪儂的長劍。
「你們兩位先生請不要在那邊聊天!」
「我們不是聊天,雪儂小姐,我是在勸埃米爾專心一點。」
「他再專心也沒用,終究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說是這麼說啦,其實見到埃米爾和人決鬥不過一會兒,雪儂就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了,但她實在氣不過,他竟然因為那種超級無聊的理由和對方決鬥,太荒唐了,所以堅持要跟他打一場。
雖然她有「暗器」,但最後還是輸了。
別看埃米爾老是分心去偷瞄她的大腿,但只要他稍微專心一點,他就能咻咻咻攻擊得她連連後退,三次,埃米爾的劍尖抵住她胸口,她輸得心服口服,埃米爾的劍術實在沒話講,超厲害的。
她丟開長劍。「好,我認輸,但以後你再跟人家決鬥,我也要和你決鬥!」
埃米爾苦笑。「再也不會了。」
「最好是。」雪儂開始穿回衣服。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雪儂又不回答了,埃米爾習以為常的聳聳肩,順手把長劍交給伊德,然後穿上長外套,拎著斗篷等在一旁準備替雪儂披上,不知為何,他唇畔若有似無地泛起一絲笑意。
「她沒穿大衣,可見她有多麼著急,這麼冷的天,竟然忘了穿上大衣就跑出來了!」伊德悄悄湊過來曖昧的耳語。「很高興吧,嗯?」
「……」
「話說回來,在她的國家,女人都穿那樣嗎?嗯嗯,真迷人,或許你應該告訴她,即使是在我們國家,她也可以多多嘗試這種穿著,好讓我們男人們養眼一下,你知道,最近我覺得我們的眼睛似乎缺乏了一點營養……」
「伊德。」
「什麼?」
「明天清晨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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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蓮娜那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一回到古堡,埃米爾帶雪儂走隱密內梯回男主臥,剛進入小客廳,雪儂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她的疑問。
埃米爾瞟她一眼,繼續走向小餐室。「那日舞會過後,不過兩天時間,幾乎整個勃艮地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中意的女人了,伊蓮娜很生氣,也擔心我會真的和你結婚,所以……」
進入小餐室,埃米爾自酒櫃裡挑出一瓶葡萄酒倒出兩杯,一杯遞給她。
「在我們國家,名聲、榮譽十分重要,雖然我不是貴族,但也是有身份的仕紳,伊蓮娜以為只要讓大家都認定你是娼妓,即使我會和你在一起,也不會和你結婚,她沒想到我會……」
「向散播謠言的人提出決鬥。」一提到這,雪儂還是有氣。「白癡!」
埃米爾裝作沒聽到,向她舉了一下酒杯。「如何?」
雪儂沒吭聲,酒杯傾斜,仔細端詳那濃醇怡人的紫紅液體,「顏色相當深,也很均勻,起碼十年以上了吧?」她說,然後搖動酒杯散發香氣,深深聞嗅。「花香和辛香的融合,十分優雅愉悅。」
埃米爾含笑小啜一口,她也跟著輕啜一口。
「入口顯現出驚人的流動性與和諧,紅果和櫻桃氣息,豐富細膩的單寧,酸味很清新,至於酒精濃度嘛……」她又淺酌一小口。「嗯嗯,11、12左右吧?」
埃米爾點點頭。「還可以。」
眉毛不服氣的挑高,「還可以?」雪儂重重地重複。
埃米爾莞爾。「一瓶佳釀通常是塵封多年的,剛剛打開時會有異味出現,這時就需要醒酒……」
呆了呆,「醒酒?什麼醒酒?」雪儂一臉茫然。
埃米爾也怔了怔。「你不懂?」
雪儂拚命搖頭。
「陳年紅酒必須先將酒倒入醒酒器後稍待十分鐘左右,待酒的異味散去,紅酒充分氧化之後,濃郁的香味才會流露出來,所以醒酒器一般要求讓酒和空氣的接觸面最大。」
「爸爸沒說呀!」
「還有,好的紅酒色調愈淺愈好。」
「是喔!」
「另外,好的紅酒入杯後搖動,在杯壁會有少許紅酒,我們稱之為掛杯。」見她愈聽嘴張得愈大,埃米爾又笑了。「有空我再多教你一點,不過品酒這門學問多半還是要靠經驗,你得自己多品嚐。」
「我知道,爸爸說過了。」雪儂走開兩步,回眸。「伊蓮娜真那麼愛你嗎?」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埃米爾稍稍怔了一下。
「不,除了她自己,她不愛任何人,嫁給皮耶——我大哥,是因為皮耶住在巴黎,又有能力供給她最奢侈的生活,讓她成為巴黎社交界的寵兒,但皮耶不幸去世後,我父親給她的津貼雖不少,卻還不夠她維持那種奢華的生活……」
「她以為嫁給你之後,就可以再回到巴黎去做她的社交界寵兒?」
「不是以為,是一定,身為康帝酒園主人的妻子,有權利享有酒園三分之一收益,這是我母親和我父親結婚的條件,因為這座酒園是用我母親的嫁妝買的。」
「三分之一?」雪儂驚歎。「那可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啊!」
「是相當大。」埃米爾再淺嘗一口酒。「我母親逝世後,那份收益按照遺囑轉到長子身上,皮耶就是用這筆收益供伊蓮娜盡情揮霍,然而在皮耶也過世之後,由於他們沒有兒子,於是那份收益又轉到我身上,伊蓮娜只能仰賴我父親提供給她的津貼生活,對她而言,那是不夠的。」
「難怪你姑姑也急著要把女兒推銷給你,只要你和你表妹一結婚,他們一家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姑母確實是這種想法,不過……」徐徐轉動著酒杯,埃米爾輕輕道。「不管是伊蓮娜或我表妹,她們結婚時我都會提供一筆嫁妝,但我不可能和她們任何一人結婚。」
那是他的事,與她無關。
「可是你不……」本想問一件事,忽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糟了!」雪儂驚呼一聲,「我得回去了!」匆匆放下酒杯要走人。
「等等!」埃米爾緊跟著她。「為什麼這麼急著走?」
「我忘了說一聲,管家會找我的。」
「但……」
「下午我會再來。」
她這麼一說,埃米爾就不再阻止她了,默默注視著雪儂消失在通往女主臥的門後,然後慢吞吞地在窗前的椅上坐下,凝望著手中的酒,若有所思地微微攬著眉。
十分鐘後——
「對不起,再打擾一下!」
埃米爾愕然望著雪儂又回到男主臥來。
「你……」
「我找『門』。」
「呃?」
雪儂自顧自打開小起居室的門,又闔上,再打開小書房的門,再闔上,埃米爾一臉困惑不解地跟在後面,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啊,找到了!」
雪儂回眸一笑,對著那張錯愕萬分的臉點點頭,「我保證下午一定會來。」語畢,抬腳跨進衣櫃裡,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