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吻能有多大的影響力呢?
唐冰喻搖著手中的限量金筆,眼睛盯著液晶螢幕跳動的資料,嘴角噙著相當愉快的笑意,一心兩用敲著鍵盤,回想著那個吻。
她一向最重視睡眠品質,嚴禁任何人在她睡覺時發出一絲聲響,尤其在她熬夜看案子的情況下,脾氣不好的她起床氣更大,沒讓她睡到自然醒,通常吵醒她的人不會太好過,下場很慘。
而那位姓梁還是姓范的先生不慎踩到她的地雷區,原本她只是想小懲一番,看他會不會受女色所惑而已,說起玩男人的手段,她稱第二沒人敢搶第一。
可是一聽見他十九世紀末的古板話語,以及他語氣中的不屑和輕蔑,她那顆不懂良善為何物的魔心為之蠢動,在他一再訓示的嘮叨中吻住那張看起來十分可口的嘴。
「呵呵呵……」
低低的笑聲由鮮艷欲滴的紅唇流洩而出,想起他那倉皇離去的背影,胸腔內的笑意就無法遏止,順著喉口向外擴散。
她從沒遇過像他那樣明明條件不錯卻正經的男人,逗他很有趣,感覺再多玩幾次也不會膩。
「唐律師,你今天的心情很不錯喔!」不會再用厚厚的檔案砸人了吧!
抬眼一睨,她笑得更開心。「是很不錯,我遇到一個可愛有趣的男人。」
「還活著嗎?」金香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完全忘了思考。
「怎會,我就這麼邪惡,誰遇到我誰都活不成?」她挑起眉,眼神更顯邪佞。
她皮一顫,笑笑地後退三步。「不是活不成,而是生不如死。」
金香郁真的很同情招惹到她的男人,同窗四載,她太清楚那些人的結局,也深深惋惜他們的識人不清,被一張美麗的臉孔給迷惑了。
「呵呵!鬱金香,你不想通過律師執照的考試了吧?一輩子當個助理律師就心滿意足了。」看來她難得的善心可以省略了。
唐冰喻揚揚手中的考前重點,做勢要投入垃圾桶,一道飛快的身影如踩了滑輪似的滑到跟前,諂媚的嘴臉有如慈禧太后身邊的小李子,抱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有話好好商量,千萬不要動氣,小的嘴拙老是說錯話,您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一定要罩我這一回。」再考不上,她真要回家嫁人了。
「五年了,小姐,你的資質沒那麼差吧!連考了五回我都替你覺得丟人現眼。」有這樣的同學實在可恥,她連理都不理想,任其自生自滅。
她的一番話刺痛了金香郁的心,當下肩一垮的嗚咽,「所以你要救我呀!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這次能不能過關就看你了。」
「少裝哭了,我這人沒什麼憐憫心,你自己要是不努力,考到九十九次也拿不到那張薄薄的紙。」
「誰說我沒努力,可是……」頭一抬,果真沒半滴淚水。「唉!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容易緊張,有考試恐懼症。」
「也對,想當年如果沒有我罩你,你也不知能不能畢得了業呢。」
「是啊、是啊,多蒙你多年來照顧,若沒有你討價還價,拍教授桌子嗆聲,我一定畢不了業。」
想當年唐大姊頭可是大法學院的流氓學生,教過她的師長有八成痛哭流涕,一半是受暴力恐嚇,一半是可惜她不長進,明明科科拿高分卻個性散漫,十堂課有七堂蹺掉,偏她就是有本事讓人服氣。
教授們對她是又愛又恨,惜才愛才又想掐死她,她可以上一秒鐘令人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鐘又讓人轉怒為笑的讚譽有加,被她哄得歡天喜地。
舉例來說,她曾把一個意圖對她性騷擾的教授揍得半死,得躺擔架進醫院的那種傷勢,只是意圖喔,那教授僅是跟她說想邀請她到山上別墅看夜景,哪知道會換來肋骨斷三根的下場。
後來教授想告她傷害,卻被六法全書背得滾瓜爛熟的她反過來辯解成正當防衛,還上網串連所有遭過教授鹹豬手摧殘的女學生,集體上法院按鈴申告,把事鬧大到讓該名教授丟了飯碗。
這段期間她三個小考沒考、五份報告沒交,其他的教授卻拿她莫可奈何,因她口口聲聲說「實作經驗」比筆試重要,還硬要老師們給她高分,不給就是老學究、不知變通。
「嗯!嗯!馬屁文化相當受用,繼續繼續。」她不打擾了。
「既然你都罩我七、八年,再罩一年以顯示你的功力深厚,你知道我這人沒什麼長處,唯一專長是死背,你就把重點給我吧!」她不敢搶,只能含淚懇請施捨。
唐冰喻有個壞習慣,她對身邊的物品並不重視,隨手一丟像垃圾任其發霉生臭,一年半載看都不看一眼是常有的事,甚至早忘了有那件東西的存在。
可是旁人絕不能當垃圾處理,或是不告而取,如果當面向她要,她眼睛不眨一下的送人,不管它有多貴重或奇貨可居,但是若對方未經同意而私自拿走,那麻煩就大了。
說她自私嘛!又非常慷慨樂於分享,說她不自私,她還真的自私,一個個性相當極端的異類,同時具備冰與火兩種特質的怪人。
「給你我有什麼好處?」她勾唇一笑,把漏夜整理的考前重點丟給感激涕零的女人。
金香郁乾笑,緊抱得來不易的寶貝。「等我考上律師執照,我請你歐洲旅遊一周。」
「然後呢?」大餅人人會畫,何時成真沒定數。
「然後呀……」她忽然壓低音量,笑得詭異。「我們把大頭幹掉,自立門戶,就你我二人合開一間律師事務所……啊!誰打我?」
一座雄偉的大山矗立她身後,手中的凶器還高高舉起,打算再給她一次愛的重擊,懲罰她一事無成還敢說大話,挖他牆角。「金助理,我的頭很大嗎?」
陰惻惻的聲音一響起,金香郁當下打了個冷顫。「大頭……呃,大頭目,你吃飽了沒?我那裡有懷石料理店買來的壽司和明蝦沙拉……這樣還不行嗎?是吃大便吃飽了嗎,臉不要那麼臭嘛!」
高鵬舉一聽,怒眼狠狠一瞪,「我臉臭完全是拜你們所賜,我又接到一封威脅信。」
「咦?這是本月第幾封,累積一百張有沒有獎品可拿……啊,別動手,我怕疼,開開玩笑嘛!這些……呃,豐盛的戰利品又不是我招惹來的。」
她一說完,訕然的神色轉向一旁玩起復刻版超級瑪莉的幼稚同學。
「什麼玩笑能開、什麼玩笑不能開你會不曉得嗎?你國小沒畢業呀!」他語氣一轉,變得無奈。「還有你,不要再看心情接案子了,人家不敢接的你不要搶來接,上回得罪議長的事還沒擺平呢!」
他收威脅信收到手軟,連開個車門都要先仔細檢查一番,草木皆兵的深恐人家在車上放炸彈。
「要我平了他嗎?」這點她尚有餘力,過往的那些小弟還會賣她幾分薄面。
一聽她要出手,高鵬舉嚇得臉都白了。「你……你給我安分點,等我舉家搬到國外後,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家的小花還沒長大,別太早摧殘她。」
他的寶貝女兒是他的心頭肉,他可不想因為她的因素而受到波及,自己作孽自己擔,別牽連無辜。
「不然呢?你要我閒閒不做事,坐領乾薪嗎?」她不反對,就怕上門的委託人不同意。
唐冰喻惡質的一笑,將彈力紗布套在筆上,朝他的鼻頭一彈。
「你……」她真的有二十七歲嗎?為什麼他有種她才七歲的錯覺。「唐律師,這裡有件校園性侵害的案子交給你處理,相信可以讓你忙上一陣子。」
「校園……性侵案?」是她聽錯了,還是他年老癡呆又犯了?
「沒錯,不要懷疑,雖然這只是一件小案子,可是能讓危險遠離。」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順便一提,待會我會去醫院驗傷,告你對我尊貴聚財鼻的傷害,你等著接告訴狀。」這次他一定要找回尊嚴。
鼻頭紅腫如蒜的高鵬舉在心裡發誓,終有一天他要擺脫這個魔女,全家搬到外太空,看她怎麼糾纏不清。
風揚起,無端生是非,他下巴一抬,非常神氣地昂首闊步,走出去……咳咳!四肢投地的趴著,頭朝外、身體朝內的成神豬狀。
當然,沒人會出面承認犯案,只見金香郁優雅地收回天鵝湖舞步的左腿,以及唐冰喻手上凹了一角的橘子,狀若無事的共犯分食爛了一半的果瓣。
在律師面前耀武揚威,提告叫嚷,無疑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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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
錯愕的聲量迴盪在辦公室裡,另一手端起準備就口的咖啡差點潑了手,毫無心理準備的范丹提壓根沒想過這事。
「大姊,我還年輕,不想—」
「你下星期就滿三十二了哪裡還年輕,想當年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小達都準備上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