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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應該是吧!我看著她走進這屋子,裡面的人喊她,『老三,你回來了。』」他臉紅的搔搔耳後,不太自在。

  「你跟蹤人家?」開口的男子顰起眉,語氣甚為嚴厲地似是責怪。

  他連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是我送她回家,她的腳踏車壞了。」

  一輛很可愛的粉紅淑女車,車把還貼著Hello  Kitty貼紙,長髮飄逸而美麗的她騎在單車上,柔美的臉龐迎著風……

  想到此,他臉紅得更厲害了,心口怦怦地直跳,一股臊熱從臉上揮散開來,他笑得傻氣,一點也看不出足以傲人的理化天分。

  「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不管再怎麼喜歡人家,該謹守的禮法不可或忘,不許有逾禮行為,人生在世當無愧天地,堂堂正正昂首做人。」卑劣行徑不被允許。

  「是的,我知道了,我會用心疼惜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他鄭重的立誓道。

  「仲達,不要只耽溺於小情小愛,功課也要顧及,再一路下滑……」他絕饒不了他。

  「是、是,我會努力用功,趕上以往的水準。舅舅,我們可以按門鈴了吧?」他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思慕已久的夢中情人。

  沈仲達口中的舅舅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清瘦男子,和他相差十歲,身形頎長帶著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儀,兩眼透著冷然的厲色。

  大概是長久以來的環境造成的,長相不惡的范丹提生性嚴謹,一板一眼不打折扣的處世作風有文人風骨,不苟言笑地以奉行高道德標準,自律甚嚴。

  從小到大他幾乎是零缺點的模範範本,從不犯錯,凡事中規中矩彷彿沒有喜怒哀樂,一張冷峻的面孔沒看他笑過幾回,自我要求相當高。

  在從事教育的父母細心的調教下,他不負眾望地成為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不論在求學過程或是進出社會,皆表現得可圈可點,令人稱讚。

  藍天教育學院是家族事業,從幼稚園到研究所都有,出身書香世家的他在接受完美國的教育後即回國,接下歷經三代的理事長一職。

  在教育界中他有個「完美先生」的佳譽,意即是他所言所做的事絕不會出錯,足以當引導學生向上的燈塔。

  他點點頭,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幢豪宅。

  見他首肯,一道興奮至極的身影立即一竄而起,活似野放的小猴子,毫不遲疑地衝向兩公尺高的大鐵門,對著山櫻花造型門鈴猛按。

  這是一幢三樓高的歐式建築,門口花草扶疏,兩排盛放的玫瑰花叢沿著車道直到半月型回車道,面向東方的門窗迎接朝起的第一道曙光。

  鳥鳴聲的門鈴在空氣中迴盪了許久,卻不見有人出來應門,門外的人納悶不已,猜想著這一家子八成外出了。

  可是不死心的年輕男孩仍持續的按著,他想就算主人不在也該有傭人應門,可以告知他們主子的去處。

  他不知唐家沒請半個幫傭,非常注重隱私的他們不喜外人進出,除了熟稔的親朋好友外,一律是拒絕往來戶。

  說他們孤僻嗎?還是過於高傲?

  不,兩者皆非,家是唐家人唯一的寧靜海,不管在外招惹什麼風風雨雨,一回到家中便是波瀾不興,修身養性的為挑起另一場風波而養足元氣。

  「沒人在嗎?」范丹提看了看腕上的瑞士名表,他已按了五分鐘的門鈴。

  「在啦!在啦!舅舅,你看二樓窗戶邊有人影晃過,就快下來開門了。」好不容易才說動舅舅來這一趟,怎能毫無所獲的空手而歸。

  風掀起牡丹花樣的白紗窗簾,一道看似女子的秀麗身影一晃而過,光和樹影交會著搖晃,讓人分不清是眼花或光影。

  但沈仲達口中的很快足足有二十分鐘之久,那道鏤空雕花鐵門始終未曾開啟。

  他急了,在瞧見身邊范丹提的臉色漸沉冷峻後,他更加急迫地按著門鈴,深恐此行無功而返。

  「仲達,你確定她住這裡?」他無法理解他的愛情觀,因一名女子而念念不忘,鎮日混沌地為了思念她而廢寢忘食。

  范丹提沒辦法瞭解,他三十二年的歲月都過得太順暢了,無風無雨像一杯無味的開水,不曾經歷過理智全失、轟轟烈烈的熾愛狂情。

  他的想法十分傳統,近乎刻板,從求學時代到今日,他一步步按部就班完成他的人生大事,愛情從不在他的計劃當中,他認為時候到了自然會走入家庭,與女友步入禮堂。

  愛情對他而言,不過是商人搞出來的把戲罷了,不必太過重視,也用不著浪費時間去經營,男人要的是足以光耀門楣的成就,而非牽絲攀籐的小情小愛。

  「舅,你再多等一會,不要急著走。」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范丹提眉心微蹙,不想浪費時間。「我待會還有個會議要開,不能多等。」

  要不是早婚、長他十二歲的大姊一再拜託,他根本不會走這一趟。

  「再等十分鐘……不,五分鐘……呃,三……三分鐘就好,我想就快有人來開門了。」他急得跳腳,不住朝內眺望。

  「也許對方並不想見你,你死了這顆心,專心在課業上,省得你母親操心。」學生的本分就在功課上,其他的以後再說。

  「不會的,她不會這麼對我,晨晨說只要徵得她監護人同意,她非常樂意與我交往。」而他相信心愛的人所說的話。

  「是嗎?」不予置評的范丹提冷哼了哼。「我再給你三分鐘。」

  「是的、是的,她是個好女孩,不僅人美又善解人意,個性溫柔識大體,眼兒一笑就像百花全開了,彎彎的眉兒如同新月,襯托美玉般的美眸……」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形容所愛的女孩,只覺可笑的范丹提只想抽根煙解悶,一向自製的他只允許自己一天抽三根煙,想起今天的「配額」已經用完了,因此作罷地聽他口沫橫飛的讚揚。

  三分鐘時間在沈仲達不斷的讚美聲中結束,等了超過半小時的范丹提揚手打斷外甥喋喋不休的話語。

  「該走了。」

  「舅—」

  「你們找誰?」

  就在這對甥舅準備打道回府之際,一顆雜草似的小腦袋從鐵門後探了出來,惺忪睡眼泛著紅絲,猛打哈欠的問道。

  在問明來意後,那雙原本睡意十足的眼驀地睜大,迸射出過分熱切的光亮,還來不及看清她眼底亮光是何含意時,雕花鐵門大開,他倆終於被請入內,好幾雙充滿興味的黑玉眸子盯著他們直瞧,讓人有些坐立難安。

  「你們說要找誰呀?麻煩再重複一次好嗎?」開口的是頭上夾著鯊魚夾的年輕女孩,黑框的古董眼鏡掛在鼻樑上,看起來老氣橫秋。

  「令尊令堂,希望你們能請他們出來一下。」看著和外甥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范丹提以長輩姿態提出請求。

  「可是令尊令堂已經不在了耶!你們要不要等一等,讓我們先上香請示請示,大白天就出來見客很傷的哪。」另一位唐家女兒嬌聲軟語的說道。

  他的眉頭皺了皺,面無表情地揚唇,「很抱歉,我不曉得你們的父母過世了,請節哀。」

  「沒關係啦!大叔,反正我們沒有他們也過得很快樂,你用不著道歉。」開門的短髮女孩以完美的撐跳越過沙發,一腳擱在茶几,一腳曲縮肚前的橫躺。

  眉心再一皺,他的視線落在如同男孩般豪爽的啃蘋果的女孩上。「那麼你們由誰監護?」

  唐家姊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擠眉眼,眼神詭譎地朝他掃去。「姑姑。」

  「姑姑?」他的腦海中自動浮現一個影像,年過半百、髮色偏灰的婦人,福態的身形戴著老花眼鏡。

  「不過姑姑還在睡覺,中午以前最好不要吵醒她。」否則後果自負。

  懶散臃腫的婦人,他的心裡又添了一句。「現在已不早了,麻煩你們請她起床。」

  他對她們口中的「姑姑」印象並不佳,身為監護人就該以身作則,早起庭掃,打理內外,而非日正當中了還賴在床上,給小輩壞的榜樣。

  「不要。」

  或坐或躺,或斜眸以對,本性全露的唐家女兒全然不將他放在眼裡,有的看報,有的吃起早餐,有的乾脆當沒他這個人,大搖大擺地隨著輕音樂扭擺腰肢做健康操。

  「不要?」這下他不只皺眉頭,連臉皮也不自覺地抽了兩下。

  「沒什麼急事下午再來,也許我姑姑睡飽了會接見你。」當然,在她心情愉快的情況下。

  「接見我?」范丹提靜水般的黑瞳跳動著兩簇微火,顯露些許不悅。

  從來都是別人對他恭敬有加,誠惶誠恐地求他紆尊降貴,給予一絲贊同的眼光,沒人會用這種貶低的語氣跟他說話,視他為無物。

  他有些惱火,推掉了重要的約會,枯等了好一會兒,得到的卻不是有禮的對待,讓他更覺得這家孩子的教養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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