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瞪她,還很不尊師重地道用一指神功戳上她的頭,罵她是庸俗女子。
賀心秧的確庸俗,但庸俗得讓人心疼、讓人喜歡,讓人無法從她面前走過,卻不被她深深吸引。
所以失去記憶的蕭瑛對孟郬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白天才見過她,可一回到王府,我又會忍不住開始想念她。」
蕭瑛不懂這是什麼感覺,但孟郬理解,他對蕭瑛說:「不必懷疑,你愛上她了。」
這是孟郬的親身經驗。
當你無時無刻把一個女子記掛在心中;當你立誓,不報家仇絕不言男女情事,卻在看見她時,誓言變得遙遠;當你無法阻止自己想她、念她、親近她;當你覺得握住她的手、擁她在懷,比禮教重要千百倍……那麼,就是因為、愛情發生。
看一眼身旁專注望著泥地痕跡的女子,孟郬笑了,冷肅的臉龐添上溫度。
「晴,你覺得蘋果和瑛,會有結局嗎?」
宮晴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緩慢搖頭。「如果蕭瑛執意要娶關倩的話,那就不會有結局。」
所有人都認定,蘋果已為蕭瑛生下願願望望,這輩子除了嫁給蕭瑛,再無其他可能,但他們不懂,不懂未來幾百年後的女子對婚姻有強烈的自主權。
「是嗎?可我看好蕭瑛,我相信他有絕對的能力說服蘋果。」
「要打賭嗎?」宮晴自信滿滿的問。
「好,我賭蘋果到最後會入境隨俗。」
「我賭,蘋果會在生活習慣、語言習慣上頭入境隨俗,而她的愛情,永遠不會。」宮晴說得斬釘截鐵。
「綵頭是什麼?」
「一百兩銀子。」
「什麼時候你和蘋果一樣貪財?」
「因為我開始同意她的理論,在這個時代裡,女人賺錢奇難,所以身邊還是多攢些銀子好。」
「是誰告訴我,金錢買不到幸福?」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前後搖晃。
「那是因為他的生活沒有碰過釘子,碰過的話,他會明白有錢才有福。」她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
「是誰告訴我,金錢買不到友誼?」他用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指頭。
「那是因為他身邊的朋友太正直,世間總有某些人可以販賣友情。」而孟郬,恰恰是那個太正直的朋友,宮晴側過頭靠上他的肩。
「你們都是這樣,經常改變立場的嗎?」孟郬突然想起賀心秧的那句「世人都曉神仙好」,那種句子從她嘴裡說出來,缺乏說服力。
「是啊。」她連否認的想法都沒有。
「為什麼?」
「因為我們很容易從網站上找到一堆看似有哲理,實際上卻是滿篇廢言的屁話。」講完,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們會在這裡出現,是因為之前遇見小優那日,紫屏和小四在壽永宮發現一具女屍,而風喻明察暗訪,發現宮裡流傳著幾則謠言。
據說有太監從壽永宮經過時,聽見先帝蕭□的聲音,嚇得連滾帶爬逃離這裡。另一則流言則是宮女傳出來的,她說親眼看見壽永宮旁的林子裡,婉妃在裡面跳舞。
婉妃是蕭□最寵愛的妃子,後來為皇后所害,死得不明不白。
有好事者,將這兩則謠言和賀心秧串在一起,說她是迷惑王爺的狐妖,就是因為她在後宮,平靜的後宮才會變得不平靜。
宮晴聽了這些惡毒批評,未作出判斷,先出聲嘲諷。
她問那群女人,「借問各位,哪一朝、哪一代的後宮是平靜的,你們敢摸著良心向天發誓,你們進宮至今,從未做過一件昧著良心的事兒?」
她問完,滿廳裡或者問安、或者挑撥、或者想告狀的女人們頓時鴉雀無聲。
宮晴冷冷一笑,放出重話,再有人傳言怪力亂神、擾亂人心,一經查證,杖五十,趕出後宮。
流言是暫時壓下了,但私底下她告訴孟郬,事情才剛開始呢。
孟郬問她為什麼,她輕聲回答,「這兩則謠言都是在紫屏發現屍體不久前傳出的,裝神弄鬼那個主兒,目的就是讓人不敢接近壽永宮,至於理由,除了不願被人發現宮女屍體,我猜測,這裡對兇手還有用途。」
於是他撥出時間,陪宮晴到這裡探查。
突地,宮晴眼睛一亮,就要加快腳步向前,但孟郬比她更快一步的拉住她,宮晴不解,他微微搖頭示意,神情警戒。
下一刻,他打橫抱起她,飛身竄到樹梢,他的大手摀住她的嘴,宮晴心知情況有異,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孟郬黝黑的臉龐閃過一陣暗紅,但堅毅的嘴角拉出一抹代表喜悅的弧線,心跳加速、體溫略升。
不久,林子口竄進一道黑影,他的身形極快,是個有武功底子的,但氣息微亂,可見身受內傷,孟郬有把握將他一舉成擒,但他不確定宮晴要不要這麼做,他勾起宮晴的下巴,用目光相詢,她輕搖了下頭。
孟郬點頭,靜待他穿過林子、翻過圍牆出宮,才抱著她飛身下樹。
「你不認為他是埋屍的兇手?」
「對。」
「為什麼?」
宮晴沒回答,拉起孟郬朝右前方走去,然後在一個微微突起的土丘處止步。
土丘上頭明顯印著黑衣人的足跡,之前她就注意到這個,因為土丘上有新的掩埋痕跡,她蹲身向下挖,發現她的動作,孟郬立刻縱身向上,折來樹枝為工具,拉起她站到一旁,自己動手挖了起來。
果然宮晴沒猜錯,一具新埋的女屍出現。
孟郬噘嘴吹哨,一名暗衛從林間跳下,孟郬命令他去太醫院找來方磊,待他回頭,宮晴已經蹲在屍體前面,小心謹慎地開始查看,翻開屍體上的衣物。果然……是同樣的手法。
照例,她繞著案發現場仔細觀察,在附近來來回迴繞過幾遍,還是如同前次般,半點痕跡都無,這是個細心的兇手。
宮晴對孟郬說:「兩個案子,兇手都很細心,不在埋屍處留下任何證據或足跡,而方纔的黑衣人卻把他的腳印留在土丘上頭,這代表黑衣人不是兇手。」
「所以他與此案無關?」
「不一定,後宮的人進出宮廷有腰牌,為什麼他需要翻牆進出?」
「因為他不是宮中人。」
「不是宮中人,卻恣意在後宮進出,代表他必定有所圖謀。」
「該讓風喻好好再整頓一回禁衛軍了。」
在談話間,暗衛將方磊帶到,自從宮晴結識了方磊後,和他交流過不少屍體狀況代表的意義,甚至還研究過解剖,上次那個宮女的屍體被發現時,他們便合作解剖了一次,因此他一到現場就知道該怎麼協助宮晴。
他們圍在屍體前方,宮晴向方磊要過小剪刀,剪開前腹的縫線,接著職業病發作,一面解剖,一面述說所見。
「死者是女姓,未婚,年約十三到十五,身著宮女服飾,手腳指甲都有青色痕跡,應該是中毒,胸口有一道五十公分縫線,死者的肝不見了,因為有嚴重的出血狀況,推估兇手應該是在死前取下人肝……」
孟郬皺眉凝目,怎會有這麼殘忍的殺人手法?
宮晴遞回小剪刀,方磊交給她一把銳利扁刀,有上次經驗,兩人合作得很順手。
她切開胃部,裡面有滿滿的食物。
「以消化的狀況分析,死者進食不久後就遇害,倘若她的身份真的是宮女,那麼食物大有問題,因為宮制,宮女每餐的肉類配給很少,她的胃卻幾乎讓肉食佔滿……」宮晴放下小刀,抬眸對上方磊,問:「這幾日,方太醫可有所獲?」
「快天黑了,我們回太醫院再談。」
宮晴點頭,與方磊一起離開,孟郬召來暗衛,讓他們將屍體埋回去,這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讓兇手有所防備。
太醫院裡,方磊領著他們進入一個獨立的院落,宮晴和孟郬坐定,方磊取來幾卷書冊給他們。
「中醫不會以人肝入藥,通常會取人肝入藥者皆為邪端異說,江湖上有幾種偏方有提到此,我歸類整理過了,會使死者呈中毒現象、手腳出現紫斑的,只有一種名為秋纏的青色粉末。」
「然後呢?」
方磊將一本薄冊子放在宮晴面前。「據上面的記載,秋纏是藥非毒,但它特殊的部分在於此藥不能直接用來醫治患者,須要以人肝為引。」
「以人肝為引?什麼意思。」孟郬問。
「先將秋纏混入菜餚裡,誘人將飯菜食下,待食者昏迷後半個時辰,藥滲入肝臟再剖腹取肝,最殘忍的是,肝臟必須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取下,患者再食其肝,就可達藥效。」
「這是治什麼病的?」
「此藥可解習武者走火入魔之苦。所以……兇手有走火入魔之疾?」方磊試問。
「不一定,也許兇手只是只沉默的羔羊。」宮晴脫口而出。
「什麼是沉默的羔羊?」方磊不解,反問。
宮晴急急更正,「我是這麼說的嗎?不,方太醫聽錯了,我說的是變態殺人魔,有的人天生有病,喜歡食人肉人肝人腦人血,也許兇手不為治病,就只是因為瘋狂的殺人行徑可以讓他得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