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靖宇無奈的看著姊姊,心想算了,她平安回來就好,遂點了點頭道:「姊,晚安。」
「晚安。」
看著弟弟轉身回房,樓淨嵐將客廳的燈關了,走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便拿了換洗的衣服鑽進浴室裡,洗去身上混雜了煙與酒的KTV味道。
洗頭、洗澡再加上吹乾頭髮花去了不少時間,待樓淨嵐走出浴室時,時間已接近一點,弟弟房間的門縫還透著光,表示他還在忙沒有睡,讓她只覺得一陣不捨,卻又莫可奈何。
她這個弟弟一直讓她很心疼,明明小她整整五歲,卻始終成熟的像哥哥一樣。
當年她會離家出走,就是弟弟一手策劃促成的,因為她若不逃走,從學校畢業的當天就會被欠下一屁股賭債酒債的爸爸,以一百五十萬的金額賣給一個那段時間經常出現在她家、年紀足以做她爺爺的老色鬼做續絃。
那年弟弟才十五歲,無意間得知這事之後,並沒有馬上告訴她,就怕她知道後若表現出異樣會打草驚蛇。他只是不著痕跡的偷偷幫她做好一切離家出走的準備,等她畢業那天,就直接跑到她學校告訴她一切,要她立刻遠走高飛。
當時的她既震驚又難以置信,表面上聽了弟弟的話說會離開,暗地裡卻又偷偷地跑回去看,想確定那一切並不是真的,因為爸爸雖然好賭又嗜酒,平常還滿疼她的,不可能會為了區區一百五十萬就把她賣了,她不相信。
結果事實證明,虎毒是會食子的。
她被逮了正著,正要被強行押上車時,弟弟剛好回來撞見,拚命的幫她逃走,卻被爸爸連同外人又踢又打又踹的。
她忘不了當時弟弟被打得渾身是血,卻死命緊抓住要追她的人,口裡不斷地朝她大叫著「姊,快走,快走」的畫面,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
她不知道在她逃離後弟弟的下場,因為重逢之後的他始終不肯告訴她,只說爸爸在一年前已經過世,死因是喝醉酒後跌進大排水溝淹死。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只覺得木然,感覺不到哀傷,因為她對爸爸的恨實在是太強烈了。
從相信到背叛,再到眼睜睜看他踹打親生兒子的畫面,那一切的衝擊對她實在太大,再加上之後她又經歷身無分文、無處可去、被雨淋成落湯雞、又餓又冷又茫然的兩天一夜流浪生活,讓她變得開始恨他。
之後,其實她有偷打電話回家,卻被爸爸接到,結果就只聽到一連串一污穢不堪的咒罵,以及說她不孝並詛咒她不得好死的話。至於弟弟,她一直聯絡不上,因為他連學校都沒去,聽說是轉學了,但事實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多年後,她能與弟弟重逢全靠網路,先是因為一張照片,然後她又花了好多時間輾轉打聽、拚命聯絡,這才找到人。
其實她玩愛情公寓是真的,但目的卻是為了要找人,而外傳她在網路上認識的男人,其實就是她弟弟。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事會傳入紀滄廷的耳裡,還讓他因此怒氣沖沖的跑來質問她。
她不懂他在想什麼,如果沒有那句「你搬回來住吧」的話,或許她會把它想成關心,但現在……
算了,罷了,他要誤會她隨便和網路上認識的男人同居就讓他誤會吧,反正對他而言,她也只是一個填補他感情空窗期的性伴侶而已不是嗎?要不然他又怎會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對待她?
輕扯唇瓣,樓淨嵐自嘲的一笑,卻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澀。
都過一整年了,她也該看透走出來了,就像她對他所說的,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無聲的歎了口氣,她熄燈,閉上眼睛,安靜地入睡。
紀滄廷沒辦法入睡,心情一整個糟透了,不管他怎麼命令自己不要想,樓淨嵐的聲音就是會不斷出現在他腦子裡,快要把他逼瘋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我會把它當成性騷擾……
媽的媽的媽的,她怎麼敢、怎麼可以對他說這種話?!性騷擾?過去了?氣死他了。
輾轉反側仍擺脫不了她的聲音,而且愈想愈氣,他乾脆起床走到客廳,從櫥櫃裡翻出一瓶紅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睡不著,他醉倒總可以吧?就不相信她的聲音還有辦法在他醉得不省人事時繼續騷擾他。
他怒氣沖沖的想,像灌水般的將整瓶紅酒全喝進肚子裡,然後再走回房間,將自己拋回床鋪上,閉上眼睛睡覺。
她的聲音剛開始時還是死纏著他,但是當他慢慢感覺到暈和晃時,她的聲音便有種逐漸飄走、遠離的感覺。
「哼,就不相信治不了你。」他醉言醉語的喃聲道,帶著得意慢慢地醉昏了過去。
第4章(2)
接下來幾天,這成了他入睡的方式,只是每天早上醒來的宿醉感都讓他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反觀那罪魁禍首,每天都神清氣爽的到公司上班,笑容滿面的和週遭同事們聊天說笑,讓他看了刺眼到不行。
公司的老闆是他,憑什麼要讓他這個老闆為一個職員寢食不安,日夜都難受?他又不欠她,相反的,若要說誰欠誰的話,也該是她欠他才對!
愈想愈氣愈不平,紀滄廷直接按下內線,要樓淨嵐到他辦公室裡來,
「把門關上。」她一進門,他隨即冷聲命令道。
樓淨嵐雖不知道他想幹麼,還是乖乖地聽命行事,把門關上後才走到他面前等候他接下來的命令。
他看著眼前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她,再想起她在門外和同事們相處時和顏悅色的模樣,頓時更加怒不可遏,於是便想也不想的直接開門見山衝口對妣說:「給你兩個選擇,一是離職,二是搬回我家,我會給你處理雜事的時間,一個月夠不夠?」
樓淨嵐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他竟然拿她的工作來逼迫她?他怎能如此卑鄙?!
「快點選擇,一或二?」他催促道。
「我離職。」她做出選擇。
「很好,你可以走了。」以後他也能眼不見為淨了。
「走之前我有些話想說。」
「什麼話?」
「你是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本以為你雖是個混蛋,但至少還能公私分明,沒想到卻是我高估了你。」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他辦公室,回座位去收拾東西。
見她從老闆辦公室裡走出來之後就開始收東西,同事們都很驚訝,不斷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回答,只是簡單將手頭上幾件較重要的工作交接給葉怡欣,便拿著自己的私人物品毅然決然的離開公司。
在這期間,辦公室裡一直鬧烘烘的,而紀滄廷也始終不聞不問,沒有收回要她離職的意思。
相反的,有同事想替她求情,卻全讓他轟出了辦公室,甚至放話再有人多管閒事的話就跟她一起滾出公司。
這不是他第一次趕她了,一年前他將她從他家裡趕出來時,老實說她是帶有怨和怒的,而今卻是感謝多於感傷,謝謝他親手斬斷所有她對他不忍斬斷的情絲與奢望。
一切都結束了,於公於私都不再有牽連,真正徹底的結束了。
她沒有哭,從被迫離職、離開公司到回到家,一路上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但是當她一關上房間的門,淚水就像開關突然壞了的水龍頭一樣,不斷地往下流,想止都止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時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一直到被弟弟的聲音喚醒。
「姊?姊。」
「嗯……」她反射住的輕應出聲,人還不是很清醒。
「你是不是身體哪兒不舒服?」
「嗯?」她睜開眼睛,發現房間的燈沒開,所有光源都是從客廳透過敞開的房門照進來的。天黑了嗎?幾點了?她迷茫的想著,然後聽見弟弟嚴肅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啊?什麼?身體不舒服?她終於將弟弟的問題聽進耳朵裡了。
「沒有呀。幾點了?」她坐起身來問道。
「十一點多。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你今天幾點下班回家的,晚餐吃了沒?還有地板上那袋是什麼東西?」樓靖宇將下巴轉向放在房門邊,剛才他進門時不小心踢到的東西問道。
「你一次問這麼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樓淨嵐禁不住的笑問。
「真的沒有不舒服?」他從頭來過,從第一個問題問起。
「沒有。」
「你今天幾點下班回家?」
「為什麼你會問我這個問題?」她不答反問,有些好奇。
「因為信箱裡有信。」樓靖宇的回答非常簡單,平常信箱裡的信都是姊姊下班回家時順手帶進家門的,而那時送信時間早已過了,在他回家時通常是不會再有其他信件躺在信箱裡。但是今天信箱裡卻有信,這便證明了姊姊提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