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她氣憤地掙扎。
但這回,他牢牢地擒住她纖腰,不讓她有機會掙脫,俊唇深深地吻她,直到她頭暈目眩,全身酥軟,不知不覺放棄了抵抗。
她沉醉在這纏綿的吻裡,嚶嚀承迎,過了好片刻,他才慢慢地放開她,用拇指揉過她濕潤的唇瓣,勾在嘴角的笑意更邪。
「看你的反應,實在不像是真的討厭我。」
調戲的言語,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沈意詩頓時清醒,身子陣陣顫慄,又是懊惱,又是委屈,眼眸悄悄染紅。
他偏還要繼續氣她,拍拍她臉頰。「別擔心,意詩,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跟春雪結婚後,我們還是可以當地下情人啊,我一樣會這麼吻你、疼愛你,一樣會陪你這麼玩……」
「我不要玩!誰說我要……跟你玩了?」她不爭氣地哽咽,好氣他,更氣自己為他神傷。「好,你就去跟春雪結婚吧!去娶能夠幫助你飛黃騰達的女繼承人吧!壞蛋,你真的太壞了!你沒有節操……」
話語未落,她已匆匆旋身,飛也似地逃離。
他目送她背影,笑意頓時凝斂,眉宇憂鬱地收攏,和方纔的玩世不恭判若兩人。
海琳從另一個入口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她在腦海玩味方才聽到的對話,櫻唇無聲地綻開。
「你明明在乎她的,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
高信寬震了震,回頭見是她,瞳光微妙地閃爍,他將雙手插進褲袋,狀若漫不經心。「你明明也不愛我,又為什麼答應?」
「很簡單,我是為了能夠繼承顧家財產啊!」
「我也一樣,娶到顧家的女繼承人對我的政壇之路很有幫助。」
兩人都很坦率,都表明自己是為利益結婚,與情愛無關。
「你該不會想反悔吧?」他試探地問。
「你別反悔就好了。」
海琳冷笑,轉身離開,她回房拿了一個答應送給鄭英媚的水晶音樂盒,拾級下樓,經過樓梯間時,瞥見二樓陽台有人影搖動。
她定睛細瞧,發現是杜唯倚在欄杆邊,手上端著酒杯,她正想上前,一道清雅的女聲揚起,凝住她步履。
「你不高興嗎?」
是傅庭歡!
海琳一凜,忙側身隱在落地窗邊,偷聽兩人對話。
「怎麼不說話?」傅庭歡幽幽追問。「你坦白告訴我,唯,你表妹決定跟高家公子結婚,你不高興嗎?」
「我幹麼要不高興?」杜唯回應的嗓音略顯粗嗄。
「因為這代表她將會拿走公司的股份,真正成為長春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那又怎樣?」
「你別跟我說你不在乎,我知道你在乎。」
他靜默不語。
傅庭歡凝望他,許久,長長地歎息。「唯,你放手吧!我早就勸過你不該待在顧家,你爺爺根本不認你,你又何必留在這裡折磨自己?」
「我不覺得是折磨。」杜唯語氣強硬。
「還說不是?你自己憑良心說說看,自從你來到這間公司,住進顧家後,你真心笑過幾次?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是那麼瀟灑開朗的一個人。現在呢?我每次看你,都是眉頭深鎖的樣子。」
「……人會變的。」
「沒錯,人會變,所以你跟我都變了。」傅庭歡澀澀低語,眼潭幽蒙,映著逐漸在記憶裡淡薄的過往。「如果不是你堅持回顧家,完成你爸臨終之前的托付,我們今天也不會走到這地步。」
從那時起,他就變了一個人,為顧家活,為爭取他爺爺的認同而奮鬥,他煎熬著自己,也煎熬著她,煎熬著兩人原本甜蜜純粹的愛情。
「……你變得好不快樂,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快樂。」
杜唯蹙眉,啜口辛辣的酒。「所以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對,所以我們分手了,而且是我提出來的。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願意離開顧家的話,我們其實可以不必分手的,只要你肯放下心魔……」
「我沒有心魔!」
「你到現在,還是不肯認輸嗎?你表妹都要結婚了!她很快就會拿到公司股份,入主公司,你阻止不了的。這麼多年來,你為顧家付出的一切,始終是得不到回報的,你別再執著了,放手吧!」
「別說了!」杜唯倏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氣勢威嚇著前女友。
她微顫,臉色刷白。
他認出她的驚嚇,瞬間感到歉意,放柔嗓音。「庭歡,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你不懂,我不可以就這麼離開顧家的。」
「為什麼不可以?就為了你爸臨終前的托付?你沒欠顧家什麼,是他們對不起你……」
「別說了。」他再次制止她,這回語氣冷靜多了,但依然堅決。「晚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他連親自送她回家都不肯嗎?他怎能如此冷淡?難道他對她、對兩人昔日的愛情,沒有一絲絲留戀嗎?
過去的,果真只能成為過去?
傅庭歡不甘心,這些年來,她不是沒交過別的男朋友,但只有杜唯,令她至今依依不捨。
或許是因為初戀總是最難忘,最難割捨。
「算我求你,唯!」她突如其來地撲向他,放下自尊,放下女性的矜持,雙手緊緊抱著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只要你肯離開顧家,我們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一定可以的!」
「庭歡……」
「別拒絕我。」她顫聲呢喃,踮起腳尖,渴求地尋覓他的唇。
帶著幾分哀傷的吻令他難以推拒,他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
他靜立不動,任由她藉著這個吻尋求安慰,直到一陣匡啷落地聲響起。
兩人同時一震,分開身子,望向聲音來處,這才察覺海琳不知何時站在窗邊,腳邊歪躺著一個水晶音樂盒。
「海……」杜唯想喊她,轉瞬便機敏地住口。
「原來是你表妹。」傅庭歡苦笑,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髮,然後有些困窘地望向海琳。「抱歉,春雪,嚇到你了嗎?」
海琳咬咬牙,藉著彎身捨起音樂盒的動作掩飾不安定的情緒,嵌在音樂盒底座的小天使折了一根彩色的玻璃羽翼。
「糟糕,斷掉了。」她低聲呢喃,玉手在地上摸索著碎片,一時恍惚,指尖竟被羽翼的尖角割傷。
她驚呼一聲,還不及反應,杜唯已搶上來,一把拽握她手腕。
「你小心點!這碎片讓傭人來收拾就好了……嘖,你瞧,都流血了。」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她急急抽回手,藏在身後。
他蹙眉望她,她也怔忡地回凝他,昏黃的月色下,流轉著曖昧的氛圍。
一旁的傅庭歡感覺到異樣,禁不住輕咳一聲。
海琳凜神,顫顫一笑,故意學沈意詩用撒嬌的口氣說話。「哎,表哥,你別那樣瞪人嘛!我知道是我太不小心了啦,抱歉。」她翩然起身。「我回房處理一下傷口,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聊。」
語落,她捧著音樂盒離開。
杜唯目送她背影,只猶豫了兩秒,便轉向傅庭歡。「庭歡,你先下樓跟阿姨他們聊聊吧!我去看看海……我表妹怎麼樣了。」
隨口交代後,他大踏步走進屋裡,留下一臉錯愕不信的前女友。
杜唯追著海琳回到她房裡,順手掩上門。
她在茶几上擱下音樂盒,垂斂眸,靜默地凝視著自己受傷的手。
他順著她視線往下,抓起她的手,將那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裡,輕柔地吮去血珠。
她先是怔愣,繼而用力抽回手。
他望向她冷漠的容顏。「你在吃醋?」
她身子一僵,迅速反駁。「我幹麼吃醋?」
「因為你剛剛撞見庭歡親吻我。」他涼涼地道。
「是她親你嗎?」她冷嗤。「怎麼不說是你親她?」
「是她親我,我只是沒推開。」
「你當然捨不得推開,是你的舊情人呢!信寬告訴我,你們以前愛得可纏綿悱惻了。」
「高信寬?」他皺眉。「他幹麼跟你說這些?」
「怎麼?不能說嗎?」她橫睨他。「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你跟信寬聊很多嗎?」他突兀地問。
「什麼意思?」
「你喜歡他?」
她聞言,差點嗆到。「你說什麼?」
他抿抿唇,問得很認真。「我問你是不是喜歡信寬?」
他居然問她這種問題,怎麼可以這樣問她!
海琳倏地惱了,她不明白自己氣什麼,只覺得胸口悶著、梗塞著,難以順暢呼吸。
「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外公跟他結婚的嗎?」
「我當然知道不是。」他輕哼,不知怎地,語氣噙著些微彆扭。「只是或許連你自己都沒察覺,你喜歡他,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我不喜歡他!」她忿忿地強調,而他正感到心情飛揚時,她下一句聲明又擊沉他的好心情。「我跟他結婚,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得到公司股權跟顧家財產,這點你最清楚的不是嗎?」
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雖然很真實,他也心知肚明,但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問題是,他究竟期待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