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他決定放手、狠心割舍下這份感情,他怎能如此對她?
丁奕心感到心如刀割,她趕緊閉目,斂下心酸的眼淚!
***
幽暗的辦公室內,只有吧檯上方的水晶燈發出黃燦燦光芒。
下班時間早已過去,鄢天祐卻罕見地還沒離去。
鄢天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吧檯前的高腳椅坐下,手肘擱在吧檯邊,炯亮黑眸盯著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致。
四十樓高的視野還真不錯,既能把一○一大樓盡收眼底,也有閃爍的車水馬龍與七彩霓虹街燈景致,居高臨下俯瞰,還真有種大地在腳下的卓越感。
健康至上的鄢天祐一向煙酒不沾,今天卻破例喝起悶酒。
百無聊賴的他似乎在等待什麼,沒錯,他正在等待,等待一個可能會出現的人兒,這個可能性卻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筆直往副總裁辦公室走,手握門柄,丁奕心卻猶豫了。
見到鄢天祐後,她要說什麼,質問他的意圖還是責備他的無情?
如果把什麼話都說白、說開,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萬一鄢天祐狠狠地回絕她,收回所有的感情,教她日後該如何是好,還能如何待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又有什麼不同呢?他不是正在千方百計擺脫她嗎?恐怕他早已在等待她主動攤牌,屆時,他便能名正言順地回絕她,教她徹底死心。
到底她要如何做才能化解他的心結,讓他相信她的愛並且真心接納她呢?
丁奕心在心中重重歎一口氣,她一直努力不懈了這麼多年,默默地守候在他身邊,以為只要用時間毅力來證明她的心意,他終究會敞開胸懷接納她。
可惜事與願違,他們的關係不但沒有半點進展,而且還越來越僵化……
或許,繼續逃避下去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正視它才能真正克服障礙吧!
用力深呼吸,丁奕心叩門進去,只見他挺直安坐的背部紋風不動,就連頭也沒回一下,好像早已恭候她的出現多時,又像是壓根兒不想理她。
佇立在門口的丁奕心不禁躊躇起來。
等待已久的不速之客終於現身,鄢天祐好整以暇的瞇起眼,睨著長長拖曳在地上的窈窕身影不發一語,看來是時候結束兩人的關係了。
丁奕心挪動如千斤重的雙腳,艱難地站在鄢天祐身邊,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冰封的側臉,縱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化為痛心的一句。「為什麼?」
聞言鄢天祐轉頭對上那雙傷心、壓抑、渴望的水眸,儘管委屈的她揪痛了他的心,他卻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這回他是鐵了心與她反目。
「你這樣一走了之,可是會開罪千葉會社的。」鄢天祐冷冷地梭巡她略微蒼白的小臉後,重重地責怪。
想不到他的回答如此絕情,丁奕心有點負氣地反問:「你真的要我去服侍那個千葉公子嗎?」
「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立刻回去將功贖罪?」鄢天祐眸光銳利地逼視她。
「我不是公關小姐。」她美目怨瞪。
他無所謂地指出。「接待客戶不正是你的職責嗎?」
「那並不包括跟客戶發生關係!」她衝口而出,雙眸忍不住水氣氤氳。
鄢天祐卻滿臉不層,輕蔑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投在她身上。「你別裝了,男歡女愛這種事沒有人可以強迫得來的,你應該很清楚。」
他的奚落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狠狠摑在丁奕心蒼白的臉上,她知道他在喚醒她的記憶,教她別忘記自己曾自取其辱過。
當年鄢天祐欺壓她,純粹為了傷害她而奪去她的清白時,他曾給過她反抗的機會,可是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掙扎。
那時丁奕心因為愛著他,所以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他,她更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即使明知鄢天祐只是把她當成洩憤的對象,她也無怨無悔,只要能讓他好過一點,不管是身心或自尊,她都可以不在乎被踐踏,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她對鄢天祐的一片癡心從沒改變過。
「就算你再怎麼討厭我,也不能把我硬塞給其他男人!」儘管心已被鄢天祐撕成碎片,可是每個碎片上都有他的印記,如何也不能抹殺掉。
「我並沒有討厭你呀!」鄢天祐突然伸出大掌,拭抹她眼角的晶瑩淚珠。
丁奕心的一顆芳心狂喜急跳,她沒聽錯吧?這不會是她的幻聽吧!
可惜一切都只是假象,是為了加深傷害而鋪排的舉動。
鄢天祐收回手,露出一個厭惡又不耐煩的表情。
「我只是對你感到厭倦而已。」他扯起一抹冷笑。「不過我這個人一向大方,既然有人喜歡我的舊玩具,我並不介意讓出來,反正我也沒興趣再去碰。」
不!不是這樣的,他一向霸道,最不能容忍與別人分享他的東西!
痛,很痛,她的心在絞痛,雖然並不是今天才認識鄢天祐,他的毒舌,丁奕心早領教過了,可是她還是會受傷、還是會痛啊!
心疼又委屈的淚水無聲地滑下丁奕心的兩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根本不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你不要再說謊話、再假裝自己是壞男人……」
「夠了!」她的淚水會逼瘋他的!鄢天祐別過臉不看她。「別自以為瞭解我,我一直都是個壞心眼又惡劣的男人,你難道沒有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嗎?!」
鄢天祐霍地轉過頭,瞪視她的眼神深沉而陰鷙。「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對你這個不知情趣的女人早已經厭煩透頂。」
「你為何要故意折磨自己,強迫自己去飾演壞人?」縱然身心早已千瘡百孔,她也不想退縮逃避,丁奕心迎上他的無情。「你不是曾經承諾過會愛護我一輩子?我求你不要再繼續傷害我,讓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男人的甜言蜜語,你也相信?」鄢天祐誇張地譏笑出來,沒感情溫度的眸子把她看成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別天真了,一輩子的事情誰能保證?或許以前我的確喜歡過你,但現在我對你早已沒有任何感覺,一切都已經變了,如何還能回到從前?」
這下子總能教她死心吧?感到椎心刺骨的又豈只丁奕心一人!
與其說感情靠不住,倒不如說人心太善變、太過複雜難懂,充滿矛盾與衝突。
全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凝固成冰,丁奕心打了個寒顫。不!她不相信,她並沒有失去他的愛,他還是愛她的!
「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丁奕心緊抓他胸前的衣服,急忙表明心跡。「我知道你介意自己的病情,害怕不能給我幸福,所以才千方百計推開我,但我真的不在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努力證明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鄢天祐當然知道,他比誰都還要瞭解她的用心、她的愛,可是正因為他愛她,才衷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而她的聿福並不在他這裡。
「不明白的人是你,到現在你還分不清什麼是真話,什麼是謊話嗎?」鄢天祐暗暗咬牙,拉開她的手,用力甩掉。「你以為我會容許自己的感情被這個病給左右嗎?我喜歡你與否根本和我的病無關,為何你就是不肯認清我不愛你的事實?」
丁奕心閉上傷心的眼眸,過去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她腦海裡,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對她不可能無情無義,他是愛她的,不肯坦承真心的人是他!
再度睜開眼簾,丁奕心不再感到憂慮彷徨,她堅定不移的愛意沒動搖半分。「我知道你是個固執的人,一旦決定好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但是我會等你,等你回心轉意,再次敞開心扉接納我,不管多少年,我都會等下去,絕不會放棄。」
鄢天祐為之一怔,這個固執的女人,相信她的頑固並不輸給他,可他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唇舌,讓兩人還繼續在原地踏步,他頓時咬牙切齒地怒吼。
「你這個女人到底是打哪來的自信以為我會愛你?別以為我與你上床,你就可以留在我身邊,一廂情願想做我的女人。」
鐵了心的她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即使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改變,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
氣得不想再理會她,鄢天祐憤然轉身,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卻仍緊握不放。「你不要再糾纏不休下去,這樣實在很令人討厭……」
鄢天祐的抱怨指責戛然而止,注意力一下子被緊貼他背部的柔軟與擁抱他腰際的小手吸引過去,感覺到身後人兒的身子微顫,他頓時分了心、失了神,想要甩開她卻又不忍心,他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
啪啷一聲!負荷不了重壓的酒杯應聲碎裂,就像他們各自擁有的破碎心靈,無情地被摧捏成碎片後,再也無法彌補縫合、完好無初了!
***
輸了血小板,把玻璃碎片全部取出,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鄢天祐整只大掌被白紗布包裹著。經過這番折騰後,他的身體早已吃不消,索性住院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