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埋首輕嗅她的髮香,然後撩起她的黑髮,性感薄唇輕觸她的耳垂。
丁奕心頓感渾身無力,身子軟軟地倚靠在背後的男人身上。
男人突然一把放開她,把她摔進床上,然後欺身壓上……
***
清晨的陽光灑下滿室溫暖,時序已進入初秋的好季節。
睜開濃睫,首先映入丁奕心眼瞳的是一個男人的側臉,熟悉的感覺很快蔓延開來,她收回橫放在男子胸口的胳臂,悄悄挪開緊貼著男子的身體,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梭巡這張她看了二十年的陰柔臉孔。
這個與她朝夕相處了二十年的孤僻男人,到現在仍令她怦然心動不已。
還在熟睡中的鄢天祐面容出奇地柔和,袒胸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勁瘦,不過比起小時候已經強健多了。這是他長期習武、努力鍛煉身體的成果,但他的膚色並不是健康的古銅色,而是比女生還要雪白光滑,這是因為終年穿著長袖衣服的關係。
雖然他的肌膚光滑,卻不難發現多處紫青相間的斑紋,就像身體遭受碰撞後出現的瘀傷,這是皮下出血的現象。
丁奕心初次見到這些斑點時,感覺還挺驚嚇的,現在卻只感覺到心疼,縱使這些斑紋不會造成疼痛,只是比較難看而已。
所以無論天氣有多炎熱難受,他都會穿著長袖衣服,絕對不會在人前露出他的肌膚,不然看到別人那種既害怕又厭惡的眼神,會教這個傲慢的男人受不了。
其實鄢天祐患了一種叫「血小板無力症」的罕見疾病,他的血液先天性凝血異常,這種案例全台好像只有兩、三個而已。
雖然負責凝固血液的血小板指數正常,不過卻失去其功能,似乎是第十七對染色體發生異常所產生的疾病。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受傷時,血液無法正常凝結,嚴重的話會血流不止,甚至失血過多致死,所以他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受到威脅。
自小已經常進出醫院,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更要終日提心吊膽,避免受到任何損傷,簡直就像是只能在溫室裡呵護長大的小花,正因為患上這種罕見疾病,才會造成這個男人的偏激性格與暴躁脾氣吧!
丁奕心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他委實令人擔心,這個男人不但不能受傷,也不能操勞過度,可他卻總是喜歡亂來,就像昨夜──
唉!又是一聲輕歎,丁奕心發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他,總是摸不清他的心思,隨著他們年紀漸長,彼此的距離好像越遙遠,雖然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已經是最親密的人,可是她感覺卻很遙遠。
其實她知道的,他一直都把心門緊閉,把她拒於門外,不管過了多少年,任她如何敲打,他都不肯開啟那道心門。
當他們大學畢業,一起進了鄢氏後就更明顯,不管公事還是私事,鄢天祐常常指派她去應酬某某總裁、當某某名流的舞伴、作某某公子的伴遊,簡直把她當成是公關小姐使喚,他在費盡心機、用盡辦法把她塞給其他男人。
可是要說他完全無視她嗎?又好像不是,他總喜歡霸道地佔有她的身心,非要徹底擁有她不可,就像她只能屬於他,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對她展露熱情,讓她感受到愛,彷彿他是很愛很愛她的!
或許這只是她的錯覺,他根本一點也不愛她,不過,如果事實是殘酷的,她卻不願清醒過來,寧願永遠沉醉在這個小小的幸福裡。
所以,不管他的舉動如何地矛盾,他要如何對待她,即使自己會成為他的傀儡娃娃,她都甘之如飴。
丁奕心拉回飄遠的心思,迷戀的目光一直徘徊不去,知道低血壓的他一時半刻都不可能醒過來,她輕吻他的唇,替他拉好被子,然後躡手躡腳走下床。
走進浴室,她用五指梳理及腰的長髮,每天要保養這頭秀髮還真不容易,不但費時又費工,原本她想剪成俐落的短髮,可是卻被床上的男人蠻橫地禁止。
不過,只要所愛的男人喜歡,一切全都值得!
***
床上的男人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知道身邊的人兒早已離去,鄢天祐慵懶地坐起身,調息呼吸後才慢慢下床,步往那扇與他房間相連的大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整裝。
身穿寬鬆的長袖白襯衫,下著卡其長褲,這是鄢天祐在家中慣常的打扮。
一條大毛巾罩在頭上,他一邊輕柔地擦拭濕發,一邊走向陽台感受日光照拂。他還未站定,便已傳來一陣熟悉的嬌笑聲與孩童的嬉鬧聲,於是他循聲往下望,看見一名女子與兩名孩童及一隻大笨狗,正在玩追逐遊戲。
原來一整個上午,丁奕心都待在花園內,與兩名小孩及「小毛毛」玩耍。
那兩名分別是八歲與六歲的孩童,正是鄢天祐的姐姐鄢薇恩的子女,而小毛毛則是鄢家豢養的大狗。
小毛毛是瑞士純種聖伯納犬,白色與棕紅色長毛非常柔軟,體型雖十分龐大,樣子卻十分逗趣,繼爸爸「毛毛」之後,它是鄢家最得寵的成員。
眺望那個穿著粉紅色運動服奔跑的倩影,開懷大笑的模樣,想必活蹦亂跳的人兒俏臉已紅透,雖然一張素顏脂粉未施,紮著簡單馬尾,卻是絕對的美麗動人。
鄢天祐知道她一向樸素,不太注重打扮,衣服則相當簡約,質料全都以柔軟舒適為主,身上更是一件飾物、配件也沒有,甚至連腕表也不曾佩戴,而纖纖十指更是天天修剪得圓滑無瑕,其中原因他比誰都清楚,她是怕會不小心弄傷他,她的用心他完全知道。
她是這樣善解人意、聰穎機靈、健康亮麗,像她這麼美好的女子,應該有更好的男人來呵護疼愛,而他這個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沒用男人,如何能匹配得上她?他恐怕連最簡單、最基本的幸福都給不起!
敏銳地感到一股灼熱視線投來,丁奕心隨即昂首看向二樓的陽台,她精準地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與其說她反應敏捷,倒不如說她一直都在留意那個陽台,知道隨時會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以這種遙遠距離,其實很難看清對方,但丁奕心就是可以感覺到那雙眼神的熾熱;鄢天祐亦一樣,他同樣可以感覺到那雙漂亮水眸的熱情。
兩人就這樣四目交投,誰都沒看清對方的表情,卻強烈地感覺到彼此的情愫,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蕩漾在空氣中,傳送到對方的心中,只是有人卻拒絕接收!
鄢天祐率先收回視線,毫不遲疑地轉身返回房內。
***
鄢天祐下樓時,正好趕上午飯時間。
鄢家的大家長鄢孝宏夫婦與鄢薇恩夫婦,早已坐在餐桌前。
年近六十的鄢孝宏夫婦恩愛如昔,保養得宜的身材雖不再年輕但魅力依舊,鄢孝宏那張與兒子相似的臉孔,經過歲月的洗禮,刻劃著風霜痕跡,妻子雖也逃不過歲月的無情,不過在丈夫心目中,她仍是美麗動人。
另一邊的年輕夫婦也是對模範夫妻,長女鄢薇恩美麗的容貌與好脾氣全遺傳自母親,聰穎的頭腦則來自父親。她對相差十歲的弟弟非常寵愛,不過畢竟年齡相差太大,而弟弟又體質特殊,所以姐弟倆的感情很難親密起來。
其實以薇恩的精明能幹,繼承鄢氏是綽綽有餘,不過她沒有什麼野心,相夫教子才是她最大的心願,所以在兒女相繼出生後,她便專心一意當個家庭主婦,讓入贅鄢家的丈夫吳軍城協助父親打理鄢氏。
吳軍城是個粗獷豪邁的型男,身材相當健碩,正值盛年的他成熟穩重、精明能幹,對長輩們尊敬孝順,對妻子更是寵愛有加,是個十分疼愛妻兒的好好先生。
總括來說,鄢家是個和諧幸福的家庭,如果不是鄢天祐的特殊疾病,就能稱得上美滿幸福了,奈何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天祐,你醒了?」鄢太太看見兒子出現,連忙吩咐傭人擺設碗筷。「我還以為你要晚一點才會起來。」
「嗯。」鄢天祐面無表情地坐了來,點了一下頭,算是向各人打招呼。
整個鄢家對這個患病的少爺一直都寵愛有加,不管他脾氣性子如何差,都會忍讓他三分,他可說是鄢家的土皇帝。
就連雙親也不會對他大呼小叫,更遑論訓斥他,沒辦法,這是基於對兒子的愧疚與補償心理作祟。
久而久之,鄢天祐的驕縱便逐漸養成,使他變得目中無人、任性妄為,不過隨著年歲增長,他已懂事明理得多,雖不會亂發脾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基本上他總是擺著一張臭面,從沒什麼人好臉色看。
坦白說,在鄢天祐心底的某個角落,還真有那麼一點點怨恨雙親,為自己這個不健全的身體感到悲哀!
「奕心他們還在玩嗎?」鄢太太往外顧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