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太過緊張了!「你放心,我沒有你想像中脆弱,別忘記我自小習武,就是要用來保護你呀!」
什麼跟什麼嘛?她可不是他的保鑣!「你報恩也該有個限度。」
「這是我應盡的本分,也是我對鄢家的承諾。」他明顯只是一句晦氣話,可是丁奕心卻非常認真地回應,並詳加闡釋。「從你踏出鄢家大門那一刻,你的安全便是我的責任,我答應過阿姨,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受傷的。」
她好像沒否認自己是在報恩!鄢天祐感到很不是滋味,禁不住揣摩她的心態、剖析她的感情,他的神色為之黯淡下來,凝睇她的目光多了點疑心芥蒂。
「為了我,你是不是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他在試探她。
「當然,你絕對比我的性命來得重要,說什麼我都會守護你。」沒察覺他的異樣,丁奕心柔聲表明心跡。
「那是小時候的事,在我還不能保護自己的時候,但現在已經不同,我已是一個成熟男人,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同時也可以保護所愛的人,所以你以後只要躲在我背後,不要再站出來逞強。」鄢天祐抓住她的小手,他並不想懷疑她,質疑他們的愛情,可是人心難測。
「我沒有逞強,你叫我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你受傷不管,無論如何我也辦不到,如果你有個萬一的話,教我怎麼對得起鄢家。」他珍惜自己的這份心意,令丁奕心很感動,而她可以回報他的也只有好好愛他了。
「為了回報鄢家對你的恩情,你可以不惜把性命豁出去,那就更別說出賣感情了,是不是?」他壓制不住自己的疑心,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終於發覺他的不對勁,會意過來的丁奕心驚恐地睜大眼。「你在質疑我對你的感情嗎?」
過去家人一直都在撮合他們,而他們終於在一起後,最開心的人莫過於鄢天祐的母親。
不!或許丁奕心根本是他母親收養回來的童養媳,唯恐得了怪病的兒子會討不到老婆,才把丁奕心留在他身邊,而丁奕心也只不過是遵照母親的安排而已。
此刻,名為「自卑」的怪物已經牢牢捕捉住鄢天祐,無情地摧毀他的自信,任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掉,只能做困獸之鬥,直至靈魂完全被吞噬掉方休!
「你敢說,你是真心真意愛我這個人,並沒有任何附帶條件或其他因素在內,你沒有半點可憐同情我,或是順應鄢家意願的想法嗎?」他吼出心裡的掙扎恐懼。
雖然丁奕心一直都知道阿姨早已認定她是鄢家媳婦,可是她並不是因為這樣而愛鄢天祐的,她真的沒有!「我沒有,我不會拿自己的幸福來報恩,我愛你並不是因為同情憐憫……」
「別再說了!」鄢天祐霍地站起來背對著她,他的心很亂,不想再聽下去,更不想看到她無辜的表情。
「天祐,相信我。」丁奕心感到好委屈。為何他要這樣懷疑她?
最後,鄢天祐選擇揚長而去,因為他實在需要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
自從在病房裡起了爭執,鄢天祐就沒再出現在丁奕心面前。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足足一個星期,不但沒有去上學,更拒絕見任何人。
幾天後回到鄢家的丁奕心同樣沒有去上學,她留在家中養傷,雖然沒有避不見人,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問及她與天祐發生了什麼事,她總是不發一語,然後眼淚便忍不住掉了下來,害鄢家上下擔心不已,卻也愛莫能助,真不知道小倆口是在鬧什麼意見或情緒。
丁奕心知道鄢天祐在躲她,他不想見她,他還是想不通嗎?他是否仍在鑽牛角尖,不肯相信她?
兩人明明只隔著一扇薄薄的門,奈何感覺卻像是隔著一座山般遙不可及。她想見他,很想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愛,不希望他誤會她,不要他繼續生她的氣……
鄢天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他知道丁奕心已經從醫院回來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她,想要看看她的傷是否完全好了?她還會痛嗎?臉上是否有留下醜陋的疤痕?
足足一個星期的思索,鄢天祐反覆想著他與丁奕心的關係,得出的結論是──
沒有結果!他既沒信心可以獲得丁奕心的愛,也沒自信可以好好愛她!
他總感覺丁奕心的愛並不單純,相信或多或少都參雜了同情、憐憫的成分,還有強烈責任與使命感的驅使,在在都構成她愛他的因素吧!
長期被鄢家上下寄予厚望,照顧他本是責無旁貸,日久生情也是理所當然,產生所謂的愛情實不足為奇。
所以他絕對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她會不受到絲毫的影響。就連他自己也沒有信心,可以百分百分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感情居多,還是愛情居多?
這種複雜難懂的感情與心思,教他感到既氣憤又難堪,既惱怒怨怪丁奕心,又生自己的悶氣。
再加上經過這次的事件後,他有了更深的體會與領悟,那就是──他是一個沒有資格愛人的男人,像他這種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還能如何保護所愛的人,讓她獲得幸福?
他明明只是個懦夫廢物,還敢誇下海口逞英雄?!
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接受丁奕心的憐憫施捨,強烈的自卑感又深覺配不上她,想要盡情去愛卻自覺力不從心而裹足不前──這就是鄢天祐的矛盾與悲哀!
第六章
人的聯繫靠的不是彼此的揣測忖度,心靈上的交流遠遠比不上言語行動來得直接有效;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脆弱,如不肯坦誠面對,便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猜疑與誤會。
無論多遠的距離或是多近的隔鄰,多深厚的鴻溝還是多薄弱的阻礙,只要杵在原地不肯上前,兩顆心便永遠無法靠近。
深諳這個道理的丁奕心此刻出現在鄢天祐房外,她鼓足勇氣打開那扇大門,想要消除阻隔他們的間隙。
鄢天祐面無表情地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心情既複雜又激動,他不動聲色地梭巡已然消腫的小臉,她所受的傷應該差不多痊癒了。
在他冷漠凌厲的注視下,丁奕心胸口一緊,感到窒息難受,知道他仍在生氣惱怒,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啟齒,兩人就這樣站著,在不到五步的距離下對峙。
「誰准許你進來了?!」鄢天祐擺出臭臉,明顯不歡迎她。
「天祐,你別再躲我了,好不好?」他不耐煩的嘴臉令丁奕心很難受。
鄢天祐隨便靠坐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雙手環胸,發出一聲冷笑。「我為什麼要躲你?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你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阿姨她很擔心。」她小聲說著。
「難道我心情不好,不想見人也不行嗎?」他用力一瞪。
罪魁禍首應該是她吧!「你生我的氣不要緊,但別氣壞自己的身體。」
「我的事不用你管。」看見她這委曲求全的模樣,鄢天祐便感到一肚子氣,忿然別開臉,眼不見為淨。
丁奕心慌忙上前,輕扯住他的衣袖。「你別這樣,讓我們好好談談。」
鄢天祐轉過頭對上她,用莫測高深的黑眸凝睇她,然後表情轉為冷酷無情。「好,我們就來談一下,反正我也想跟你說清楚。」
有股很不好的預感,感覺他離自己越來越遠,丁奕心焦急地抓緊他的手臂,搶先表白。「相信我,別否定我對你的感情,我並不是因為要報恩才與你在一起。」
「不管你是基於什麼心態都不再重要,事實如何也已經無所謂。」鄢天祐厭煩地甩開她的拉扯,一瞬也不瞬地睨著她,他不想拖泥帶水的困鬥下去。「我只想告訴你,我想得很清楚,我發現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根本不是愛情,所以我們就當成什麼也沒發生過,回復以往的關係吧!」
他說了什麼?怎麼她完全聽不明白!愣了老半天,丁奕心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的沒半點……喜歡我嗎?」
「沒錯。」不管她是否深受打擊,他沒打算改變心意。
只是一場誤會嗎?他們之間沒有愛?這怎麼可能?!「可是我喜歡你,我對你並不是兄妹之情,我是真心真意地愛著你。」
她口口聲聲說愛,到底愛是什麼?是同情憐憫,還是責任義務?她也只不過是在可憐施捨他!「你愛我什麼?愛我這個孤獨怪癖的鄢家少爺,愛我這個任性暴戾的惡霸,還是愛我這個可憐透頂的沒用男人?」
「你為何要這樣貶低自己?」她從沒如此想過啊!「每個人都有優缺點,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以條件來衡量,感情不是一向都沒法子解釋、沒道理可言嗎?!」
「在你眼裡,我是個可憐蟲還是窩囊廢?」她就是這樣善良偉大,才讓他倍感自卑自憐。「我不用你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