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莫非也是這起連環車禍的受害者?」急診室裡幾乎全是這次連環車禍的傷患,他幾乎可以肯定她父母也是其中的一員。
「也?難道你……」她瞠大眼,這才聯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剛才他就是接到電話,然後神情大變,匆匆忙忙的衝出店門,原來他就是來醫院探視親人的。
「是,我父母也是這起連環車禍的受害者,不過他們只是輕微擦傷,沒什麼大礙,倒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我想你父母一定也平安無事的。」他安撫著她的情緒。
「可是我媽說我爸現在人在急救,不知道情況如何,我實在沒辦法……」再也隱忍不住內心的恐慌,淚水奪眶而出,她掩唇輕泣,不想讓自己失控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
宮慕帆眉心微攏,看她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大掌輕輕搭上她的肩。
感覺一陣暖流緩緩流進她的心窩,她身子一僵,淚眸迎向他溫柔的目光。
「你要對他有信心,我會陪你,一直到找到他們為止。」
第2章(1)
當康羽年找到母親的時候,她正坐在手術室前,原就削瘦的臉頰更顯得憔悴不堪,兩眼空洞的沒有焦距,就像是靈魂出竅般,只剩一個軀殼坐在那裡。
「媽?」她奔到母親面前,小心翼翼的輕喚著。
劉憶如聽到她的呼喚,這才回過神來,當她一對上女兒憂心忡忡的眼神時,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一向堅強的母親,居然會在她面前展現出脆弱的一面,讓她一時慌了手腳,忙不迭的安慰著母親。
再也隱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劉憶如痛哭失聲。
那場車禍,她只受了一點皮肉傷,但她的丈夫卻為了保護她,此時人還在手術室裡急救著,教她如坐針氈,只能祈求上蒼不要奪走她丈夫的生命。
「羽年,你爸他傷得很重,我看見他滿臉是血……怎麼辦?如果他有什麼萬一,我也不要活了!」她一把抓住康羽年的手,情緒激動的說著。
「媽,你別這樣,爸他會沒事的!」康羽年皺著眉,拚命的安撫她。
「真的嗎?你沒騙我?」
似乎是要得到保證,劉憶如用力握著她的手,強勁的力道,讓她忍不住微攢著眉。
對母親來說,高大勇猛的父親,一直是她這輩子的依靠。
母親是傳統的女性,對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基本教條唯命是從,丈夫是天,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過於依賴的結果,就是當有一天她的天塌了,那她的世界也跟著崩毀了。
「爸會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會平安的。」康羽年揚唇,給了母親一個安定的笑容。
始終站在一旁悶不吭聲的宮慕帆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陪著她找遍了整間醫院,總算在護理站問到了康成泰在手術室裡動手術,見到她心急如焚,拔足狂奔的模樣,他的心也不由得微微揪疼著。
「對,我相信他會沒事的,只是我打電話給你哥,他說他現在手邊正進行一件大案子,抽不開身……也不想想他爸爸現在命在旦夕,真是白疼他了。」想起兒子的無情,劉憶如忍不住悲從中來。
康羽年柳眉輕蹙,她知道父母對家中唯一的長男寄予厚望,吃的用的全是最好的,不像她和妹妹,從小就不得父母的寵愛,用的全是哥哥不要的東西。
或許因為如此,她和妹妹從小就獨立自主,凡事都不用父母操心,反倒是她那個驕縱的哥哥,一天到晚只會做出讓父母傷心的事來。
平時也就算了,現在是父親的生死關頭,有什麼事情比得上自己父親的生命還重要的?
「羽翎呢?怎麼沒見她來?」康羽年環顧四周,沒見到妹妹的身影。
「她人現在在澎湖,一時之間也聯絡不到人,我想說看你爸的情況如何再做打算。」劉憶如幽幽的說。
康羽年驀然想起康羽翎和同學約好一塊去澎湖玩三天,短時間恐怕趕不過來,再說,如果把情況告訴她,只怕會掃了她的玩興,母親這樣做並無不妥。
「我去找哥來。」康羽年眼眸微瞇,現在最應該陪在父親身邊的人,是康羽南才是。
「羽年,你別去!」劉憶如忙不迭的拉住她,一臉驚慌的搖頭。
她看出母親眼中流露出不想因為這點事而干擾康羽南工作的神情,一向好脾氣的她,此刻也禁不住火冒三丈。都什麼時候了,還顧慮康羽南的心情!
「媽,有什麼事情比爸的身體還重要?工作可以延緩,但人生只有一次,再怎麼說他也應該要推掉所有的事,在醫院陪你們才對!」她惱火的斥道。
「是沒錯,可是羽南好不容易才得到他上司的讚賞,把這件大案子交給他負責,如果他沒做好,恐怕就升不了官了。」想起兒子目光炯然的告訴她,這件案子對他而言有多重要,她也不想因此阻礙他的前途。
康羽年抿著唇,無言的看著母親脆弱的表情。她知道他們對康羽南懷有極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光宗耀祖,讓他們能揚眉吐氣,在街坊鄰居前能炫耀自己兒子的成就,可是他們卻忘了做人最基本的孝心和良知。
她和康羽南一向水火不容,但因為兩兄妹聚少離多,也沒什麼機會吵架,可為了躺在手術室裡的父親,她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忍受。
「媽,陞官重要,還是爸的身體重要?」康羽年語氣和緩,眼神卻晶燦無比。
劉憶如有些詫異的望著女兒,平時的康羽年溫柔貼心,從來不需要他們操心,她以為康羽年只是個柔弱又毫無主見的女孩,但康羽年此刻的神情卻顯得那樣堅定……
「羽年……」劉憶如吶吶的開口,驀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手術室的燈關了,只見手術室的大門一開,康羽年火速的迎了上去,一身綠色手術衣的醫生一臉凝重的望著她。
「醫生,我爸他的情況怎麼樣了?」康羽年一臉焦急,心頭沉甸甸的。
「病人目前的生命跡象暫時穩定下來了,不過因為受到嚴重的撞擊,造成他的腿骨有許多粉碎性骨折,恐怕會影響他往後的行動。」醫生語重心長的說。
「你是指……」康羽年吞了吞口水,有些不確定的問:「我爸他以後會不良於行?」
「這只是初步的情況,如果復原良好,又勤做復健,我想應該會和常人無異。」醫生語帶保留的說。
劉憶如像是被一道悶雷劈中了般,雙眸瞪得老大,她倏地衝上前,緊緊的拉住醫生的手,有如落水的人攀住了浮木似的用力。
「醫生,我先生他絕對無法接受自己不良於行的,請你救救他!」
「這位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場連環車禍撞得這麼嚴重,他能存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只要他努力做復健,絕對會好起來的。等下我們會將病人移到普通病房,你們就可以去探視他了。」醫生拍拍劉憶如的手,然後和護士相偕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劉憶如,和心情沉重的康羽年。
那個一向意氣風發的父親,對她總是不苟書笑,嚴厲有加,但在她的心目中,父親就像一座山,山倒了,那這個家豈不是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完全了?
思及此,康羽年暗暗咬牙,決定去把她那個沒良心的哥哥給抓過來,要他摸著自己的心,看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父親現在是變得如何!
「媽,你先去病房陪爸,哪裡都別去,我去把哥哥帶過來。」康羽年輕喃。
劉億如卻像是聾了般,沒有半點回應。
康羽年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往外頭跑,臨走前,她這才留意到始終站在一旁的宮慕帆。方纔她一顆心全懸在父親身上,壓根兒忘了他還陪在她身邊,尤其他為了替她找人,還陪著她跑遍了整間醫院,說起來她還沒好好的謝謝人家呢!
「謝謝你!」
她對他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令他有些驚訝。
「為什麼?」他也沒做什麼讓她道謝的事情。
「謝謝你陪我這麼久,待會如果有空,我也會去問候一下你父母的。」她記得他父母也是這起車禍的受害者。
聞言,他唇角輕揚。她果然是個貼心的女孩,讓他對時下年輕女孩的看法漸漸改觀,對她的好威也油然而生。
「區區小事,你用不著放在心上,再說,我爸媽只是皮肉傷,待會就可以出院了,倒是令尊的事情,我感到很遺憾。」他小心翼翼的仔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
康羽年溫婉微笑。她知道他擔心她的情緒會失控,才會用字遺訶都那樣小心翼翼,但她不是那種易碎的搪瓷娃娃,禁不得一點刺激,再說,她父親只不過是傷了腿,至少保住了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用不著抱歉的,是我該對你說抱歉才是。」
「既然我們都認為彼此沒錯,那就別道歉了,你現在要去找你哥哥是嗎?」他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