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嚷倒楣,以為少本不在,正好藉機闖進那女人的屋裡搜解藥,哪知他竟然回來了,兩人還正抱在一起,準備……闖錯時間,他羞慚得是有幾分歉意。
可他畢竟是長輩,又已認錯了,少本何必還是陰鷙著臉,活像自己毀了他的人生似的,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少本啊,二叔說過不是故意闖入的,況且……二叔什麼也沒看見,你不必在意。」鳳常演囁嚅的再解釋,希望能減輕侄子的怒氣。
這小子平常嘻笑慣了,現下這般陰沉盛怒的樣子,還真的很嚇人,連他這個長輩都不禁覺得背脊發涼。
鳳少本目光一凜。「真沒看到?」
「真沒!」他忙搖首。這小子動作可快了,他老眼還來不及多看一眼,他就已經將女人密密實實的用絲被包裹住了。
神情還是很陰冷。「其他人呢?」
原來這小子醋勁這麼大,禁不起媳婦被吃那麼一點虧。「應該沒看到吧……」
「應該?!」一股煙硝味立即飄出來。
「他們若敢看見什麼,我、我挖了那些兔崽子的眼睛!」在侄子的怒容中,鳳常演張口說。
這小子對女人向來上心,這他也是知道的,但顯露出這麼激烈的佔有慾,還是頭一回,看來他對她是真的……
鳳少本表情依舊森然。「女人是我的,誰敢看她一寸肌膚,就要付出代價,那好, 就先挖了再說!」
鳳常演倒抽一口氣。自己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說好!「呃……我知道了,二叔回頭就挖了他們的眼!」為了自保,只好犧牲別人了。
這時,鳳少本眼神難解的瞧了他一眼。「二叔,那些人裡,有兩個是你小妾的遠親不是嗎?」
「是、是啊,但是看了不該看的,如你所說的,就……就該罰!」他狠下心腸說。
鳳少本像在深思什麼,沒再接口。
「少本,這次是二叔莽撞,下回絕不會再打擾你們相好的……」鳳常演害怕因此得罪他,連忙再三保證,希望這事就此平息。
「下回?要是有下回就好了……」那女人「清醒」後,不曾看他一眼,只是坐在床緣低首掉淚,他瞧了都心痛到想自己切腹算了!
「沒有下回?你們是夫妻,想做什麼隨時都可以不是嗎?」鳳常演聽了,馬上訝然瞠目。「哎呀,你們先前不同床,莫非是誰有問題來著?若是你有問題,二叔那有古法可治,若是你媳婦的話,你二嬸——」
「住口,我們沒有問題!」這句話從鳳少本的齒縫中迸出,又冷又冽。
鳳常演立刻識相地將嘴巴閉緊。這小子平時脾氣算好,可這會卻像吃人老虎,恨不得吞下他的骨血。
「二叔, 我與那女人的事,你最好別過問,尤其是不許再罵她妖女了,若再讓我聽見,休怪我不顧情面!」他神情冷峻的警告。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她下毒讓你就範一事?」鳳常演忍不住問。
「若非我心甘情願,要不,你以為她能毒得到我?」
一臉詫異。「你是故意讓她毒你?」原來癡戀人家的是他!
鳳少本一臉抑鬱。「對,沒錯,所以別再找她麻煩了,聽見了沒有!」
鳳常演縮身,老眼不安分的直轉動,也不知在想什麼,鳳少本冷然地望著他,對他的算盤也只是在心中冷笑。
「我曉得了,二叔不會為了你再去逼她的。」一陣沉默後,他改而笑說。
「為了我?」鳳少本不屑的哼笑出聲。二叔是宗親裡最老奸巨猾,也是心機最重的,哪可能這麼好心。「你可知那女人給我下的是什麼毒?」
他微愕。「這我怎知,難道是什麼奇怪劇毒?」
「確實是劇毒,不過這毒的解藥沒人能由那女人身上拿走。」
鳳常演一聽,更驚訝了。「怎麼說?」
鳳少本突然失笑,但笑容卻詭異地教人毛骨悚然。「二叔,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秘密,你真想知道?」
他非常好奇,本想用力點頭,但一看見侄子戲謔的笑臉後,動作就這麼僵住,完全不敢動。
「二叔可聽過心藥這種東西?」鳳少本繼續沉笑。
「心藥?」
「沒錯,這藥連那女人自己都還沒能調配出來,你又怎麼搜得到解藥呢?」
鳳常演愣了愣,還是沒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回去吧,這事到此而止,我不希望二叔再生事。」他語氣轉為陰寒。
就這麼被打發,鳳常演雖有不甘,卻也只能摸摸鼻子離去。
第6章(2)
「二叔,請留步。」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著一個秀美的身影,蓮步輕移的由另一側進到廳內。
鳳常演回過頭來,見到她,在與鳳少本談過這女人後,對她,他心思變得複雜許多。「芃兒,方纔的事二叔已經向少本道過謙了,你——」
「那事二叔不用再提,芃兒喚住你,是另有事要說。」她雙眼紅腫,但神色卻是異常沉定。
「是……」不知為何?他現下竟比剛才面對少本時還要不安。
「二叔,少本厚道,有些事沒有說破,但我以為這事還是說清楚的好!」她的表情肅穆凝重。
鳳少本見她出現,又說這些,不住挑眉望她,眼神有著訝異,卻有更多的讚許與感激。他以為兩人在險犯下錯誤後,她不願意再幫他,可她不僅沒有退縮,還挺身為他解決麻煩,這女人……他望著她的眸光時明時黯,就跟他的心情一樣閃爍不定,忽悲忽喜。
鳳常演對著她,眼眸倏瞇,神情有些壓迫。「你要說什麼?」
余芷芃依然淡定,毫無退卻之意。「當年少本的父親將撫養兒女的責任交給姑姑,而不是交給二叔,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鳳氏的當家,永遠不可能是你!」
「你?!」他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這件事,難掩震驚。
「少本能夠不負期望的將鳳氏的光輝延續下去,全仗姑姑多年對鳳氏的付出,才能維持鳳氏一脈的和諧安定,如今姑姑身子不行了,再擔不起鳳氏責任,二叔就想取而代之,接掌家族的一切……」她故意頓了頓,深深瞧了鳳常演一眼。
他膽顫心驚,愕然她竟將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徹。
「二叔,就算姑姑不幸過世了,鳳氏也還有我,少本不在時,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主事,你年歲已高,又有三房妻妾,何不好好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呢?況且,你那房畢竟是鳳氏的二房,地位尊崇,我又怎可能虧待你!」
余芷芃以當家主母的口吻說話,恩威並濟,儀態沉穩,竟讓鳳常演這個長輩說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駁的話。
一旁的鳳少本綻笑了。這女人他沒看錯,果然擔得起鳳氏,倘若她真是他的妻子,不知該有多好……
突地,濃濃的遺憾與失落湧上心頭,他自詡天之驕子,可竟然沒有得到她的福氣!
鳳常演黑下臉來。「我……我沒想過要奪取當家之位,你別含血噴人!」他終於找回舌頭,發話駁斥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想挑撥我與少本叔侄之間的感情嗎?!」他反過來指控她居心叵測。
她冷笑。「二叔,我雖當家沒多久,但也看得分明,你要解藥不是為了少本,而是以為有了解藥,等姑姑一死,你就能控制少本,掌控鳳氏的一切,我沒有說錯吧?」
鳳常演的表情一陣驚慌。「你冤我……」
「二叔,你不必多說,芃兒瞧得明白的事,你以為我就不清楚嗎?」鳳少本終於開口了。「你與姑姑斗了多年,我不是不知道,會裝聾作啞,只因姑姑的一句話說『家和萬事興』。」
這下,他真的臉色大變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極為忿忿不甘。「你爹早死,我是二房,由我繼承家業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要交給寶芝那個女流,於情於理都是不公——」
「二哥,你不該這麼說的。」突地,病重的姑夫人,也就是鳳常演的小妹鳳寶芝,此時讓兩個丫頭攙扶著走出來。
廳上人見了她無不大驚,鳳少本更是一個箭步趕到她身邊,從丫頭手裡接過她搖搖欲墜的虛弱身子。
「姑姑,您怎麼下床了?」他無比緊張。
鳳寶芝由他攙扶著坐下,一張臉白得不見半分血色。「咳咳……」她向圍過來的人搖了搖手,一時還沒有力氣說話。
「姑姑,您還好吧?」鳳少本擔憂的急問。
「咳咳……我沒事,只是時間不多了,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咳咳……」她幾乎要咳出血了,但一雙眼卻直直望著負手立於一旁、表情冷漠的二哥。
鳳常演抿著唇,老半天才不情不願的道:「小妹,你有話對我說,喚一聲我去見你即可,這樣拖著身子出來,萬一出什麼事,我如何擔待?」
她孱弱一笑。「二哥,你多久不曾瞧過妹子一眼了?」
「我……」他啞然。自她生病以來,他一次都不曾去探望過她,不是不關心,就只是純粹不想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