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你愛光顧哪間咖啡館是你的自由。」
「可是……」
「但你以後請不要跟我買咖啡豆。」
「嗄?」
「會買金便宜那種爛咖啡的客人,我不歡迎。」
「呃……」
巫克行瞥見塞滿雞屁股的鹹酥雞袋。「你愛吃這個?雞屁股?」
「欸……」夏穎兒滿臉通紅。
「難怪。」
「什麼?」
「吃這種爛東西,你的味蕾早壞得一塌糊塗,嘗不出我的咖啡跟那種劣質咖啡有什麼不同我也不意外。」
「你生氣了?」
「沒有。」
「你明明生氣了。」雖然他表情很冷靜。
「我有什麼好氣的?」
「因為我背叛你,去買金便宜,所以你很生氣。對不起……」
「讓開。」他拉開她走了,留下良心備受打擊的夏穎兒。
由於驚駭過度,她回家後,也來不及更換咖啡豆的包裝,直接把金便宜咖啡豆交給老爸。
「拿去。」
「啊咧……」瞅著金便宜的塑膠咖啡包,夏曉山雙手顫抖,嘴角抽搐,受到天大打擊。「我以為你很愛老爸……」以前買老巫給他,現在改買廉價咖啡豆?
「唉!」夏穎兒窩在牆角,吃雞屁股。「反正都是咖啡豆,金便宜真的很便宜,同樣的價錢可以買三磅,老爸,你可以卯起來喝咖啡了。」
「這種爛咖啡,你也買得下去?」老爸摔掉金便宜,撫牆哀歎。「枉費你媽唾棄你的這段時間,都是老爸在挺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夏穎兒瞪他一眼,狠插雞塊,忿忿不平地吃著。「我覺得我真的很白癡,爸,你知道我為什麼去金便宜買嗎?」夏穎兒大吐苦水,將整件事來龍去脈,及心理轉折全轉述給老爸聽。
老爸聽得津津有味,眼女兒一起蹲在牆角嗑鹹酥雞,講真心話。「原來如此……難怪你不想去老巫,還亂尷尬的,說不定你講的那些話真的有影響到巫老闆。」
「就是啊,我已經夠內疚了,結果現在更糗,本來是為了避開他,結果現在反而巫老闆誤會……」
「你要跟他解釋啊!」
「他不聽啊,他一直說他沒生氣,明明有,還叫我以後不要跟他買咖啡了。」
「他一定很受打擊,我理解巫先生的心情,他很灰心……」
「你這麼了嗎?」敢情兩位曾經惺惺相惜過?見鬼了。老爸越講她越內疚。
「我喝他家咖啡三年了,我是咖啡精,別小看這小小咖啡豆,它們的形狀、色澤、香氣,都在說故事。」
夏曉山拿來原本裝著老巫咖啡豆的罐子,捻出殘存的咖啡豆。再打開金便宜的咖啡塑膠包,倒出咖啡豆,將兩個豆子,放在夏穎兒左右手心裡,要她用心看,仔細聞。
「你感覺到巫老闆的誠意沒?」
夏穎兒什麼咖啡知識都不懂,只是重複嗅著兩種咖啡豆,它們在她掌中講話,講出連她這咖啡白癡,也明白的話。巫老闆的咖啡豆散發天然的香氣,聞著心曠神怡,好像說著它被老闆照顧得很好。金便宜的咖啡豆,有股怪異的塑膠味,聞了不舒服。
「我從不知道可以聞出這麼多東西……」夏穎兒明白了。
「因為你之前沒得比較嘛。」夏曉山說:「你聞到巫老闆的認真嗎?聞到他對咖啡的熱愛沒?聞到他對顧客的負責沒有?」
夏穎兒的心,很沈重,她傷了一個認真負責的老闆。
夏曉山說:「能將咖啡豆烘焙得這麼芬芳,這男人不是普通人,他一定在每個細節都用盡心思。這麼認真,生意卻沒有廉價的咖啡行好,我覺得不公平,所以一直支持他的豆子……我想,看見你也光顧金便宜咖啡館,他一定很傷心,連你這老主顧都跑去買爛咖啡了,他一定很氣餒……」
好吧,感謝老爸,這下,夏穎兒的沮喪不但沒解除,更嚴重了。這陣子她不知是得罪哪個大神,可以一下子讓那麼多人傷心?傷了未婚夫,高牧師,還有巫老闆,她覺得自己真是敗類……
「寶貝,你冷靜點,你這是幹什麼?別想不開,你當老爸亂講的,天啊,快放下,你快放下!」夏曉山緊扣著女兒的手,阻止她將五串雞屁股全往嘴裡塞,兩人拉扯,夏穎兒狂暴症發作,不管自己櫻桃小嘴,一口就塞下五串共二十五顆的雞屁股。
「別阻止我,讓我吃讓我吃啦!」
「吃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啦!」
「啊哈,這是怎麼了?你們父女倆,還真有趣啊……」
他們那位英氣逼人,精明幹練的媽媽下班回來了,看見牆角兩隻廢物,爭搶雞屁股,她冷笑,搖搖頭,拎著公事包走進來,真受不了這對白癡父女,為什麼她不能有個正常的老公跟女兒?
夏穎兒看見媽媽,嚇住,雞屁股梗在嘴巴。
夏曉山看見老婆駭得放手了,這一放手,順著衝勁,五串雞屁股就塞進夏穎兒嘴裡,這讓她在母親眼中看起來更蠢了。
「夏穎兒。」她將女兒從頭審視到腳。「這段日子,你好像胖了很多。」
夏穎兒流下兩行清淚,肥了大概三公斤。
「我覺得……」夏太太思量著。
「嗄?」覺得什麼?母親銳利的視線,瞅得夏穎兒渾身毛。
「我覺得你應該要搬出去獨立了。」
「媽……」夏穎兒眼泛淚光。「你不要偶了嗎?」塞著雞屁股,講話不清楚。
「乖。」夏太太輕撫女兒的臉。「我連劉家要我賠的一百六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都付了,你說,我怎麼會不要你?」
這邏輯夏穎兒不懂。「媽,你意思是我讓你付了一百六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所以你更愛我了?」
夏太太努力冷靜。「我意思是,在你身上花那麼多錢,還沒收到回報,我怎麼可以不要你?」討厭,她氣死了。
「喔。」夏穎兒低頭垂肩。「所以就是不能不要我,那意思還不是一樣。」
「意思差很多!」夏太太吼,拒絕承認很愛女兒。「反正最後的意思就是你要搬出去!」
「老婆,不能讓她搬出去,女兒不跟我們住,我們會很寂寞的……」
「你閉嘴。」她抓住鹹酥雞紙袋,一回身,以媲美奧運鉛球選手之姿,砰,砸上牆壁,再補一句猩咆:「我再也受不了滿屋鹹酥雞味!夏穎兒,三天內你給我搬出去,給我獨立,聽見沒!你這個生活白癡,我受夠了!」
「嗚……」夏穎兒窩在牆邊邊發抖,好可怕,她淚汪汪,活像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狗。
一向最挺她的老爸,被老婆的狂暴吼叫嚇到,但是,更令他驚怕的是,想到生活很低能的女兒,如果被趕出門一個人住,會有什麼淒慘後果。他咚地立刻跪下,圈抱愛妻小腿,仰望老婆。「老婆,你也知道我們女兒有多異於常人,她搬出去一個人住,我們怎麼放心?」
夏穎兒一不會煮飯,二不會洗衣,三不懂料理家務……四五六很多都不懂。
「嗚……」夏穎兒很應景地發出哀鳴,加一條尾巴,就像害怕失寵的小狗。父女倆聯手演出苦情戲碼,堅毅的夏太太不為所動。
「夏曉山,你一天到晚給我跪來跪去的,我早就給你跪到麻痺,這次我是說真的,你!」指著女兒鼻子。「搬出去,去獨立,爸媽不會再讓你依靠了。誰叫你不結婚,要是你嫁給劉庭威,現在就有一隊傭人伺候你!」
「嗚……」夏穎兒再發出哀鳴,臉埋掌心裡哭,肩膀一下下抖。
老爸指著穎兒問老婆:「你看你看,女兒哭成這樣,你怎麼忍心啊?」
「夏曉山你幹什麼?她二十七歲,不是三歲,她已經不是小寶寶。你就是對她太放縱,她才會變成這副德行,她的生活能力跟幼稚園小朋友一樣。」
「那當然,她是幼稚園老師,這叫物以類聚啊!」
老婆一記白眼,夏曉山不敢講下去,看樣子,這次夏穎兒在劫難逃,必搬無疑。
夏太太還撂狠話。「三天內你不搬走,我把你的衣物都扔出去。」
「凹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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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夏穎兒過去輝煌的奼女歷史,一旦搬離有爸照顧的家,可能生命垂危。
夏曉山知道老婆這次是來真的,他苦惱著該怎麼幫女兒,同時又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幫,怕得罪老婆。
首先,他問女兒,有多少存款可以租房子?他得到一個很驚人的回答——
「我存款還有……一路發發……」夏穎兒翻開存摺。
「一路發發?」
「就是1688……這真是個很吉祥的數字。」
「什麼?工作四年,你連付房租押金的錢都沒有?」
「我錢都用到剛剛好,怎麼知道突然被趕出去。爸,不然你先借我……」
「我存款都給你。」
「嗚……」真感人。
「但裡面只有一千塊……」
真驚人,那剛剛講那麼氣魄是怎樣,喊爽的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