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大家是好奇心堆滿天,一丁點都沒被滿足,那種感覺真是好討厭喔∼∼
不過不滿足歸不滿足,那兩個人倒是因為那晚的爭執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讓眾僕人們更是霧裡看花,越看越花。
柳管家不再像前陣子那樣明顯地閃躲著先生,但也沒太熱情的對待,就是態度冷冷冰冰的,只差沒把先生給凍傷,先生則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唯一延續的是那張好看卻日漸發臭的帥哥臉。
看來兩人的戰事好像談和了,可感覺上又好像有那麼點不太對勁。
如果真的和解了,管家不會老是賞給先生冰塊臉,先生的臉也應該回復到以往的和顏悅色,不應該越來越像糞坑裡的石頭……呃、不對……是不應該天天板著臉,教他們看了跟著難受。
總而言之,就是一整個怪,怪得全家上下都神經兮兮的,稍有動靜就全員戒備,詭異得不得了。
不過,最弔詭的是,全家改變最大的竟是成天關在房裡的老爺子。
他開始增加待在房間以外區域的時間,有時候是待在庭院,有時候是陽台客廳,除了因乘坐輪椅,不好上階梯而放棄二樓的部分,家裡的每個角落都能輕易地發現他的蹤跡。
「侑傑,若冰丫頭,你們兩個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們商量。」某個下過西北雨的沉悶晚上,左佑慶在用過晚餐後,突然傳喚兩人到客廳坐下,引來眾家僕人個個興奮地拉長耳朵。
「什麼事爺爺?」一入座,左侑傑便率先發問,柳若冰則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距離遙遠到像中間隔著漫長銀河的牛郎織女。
「我想了很久,也跟柳先生柳太太討論過並取得他們夫妻倆的同意——」左佑慶故作玄虛地停頓了下,才斯條斯理地宣告:「我想收若冰丫頭為義孫女,以後你們倆就結成義兄妹。」
左侑傑和柳若冰同時狠震了下。
「我反對!」不待左佑慶再開口,左侑傑便咬著牙,丟出這三個字。
「你幹麼反對?」左佑慶挑眉,眸心滲入一絲詭光。
「……我不要若冰當我妹妹。」遲疑了兩秒鐘,左侑傑才吐出這完全不具說服力的理由。
事實上,他根本沒辦法將柳若冰當成妹妹。
就算他們之間還存著尚未解開的不愉快,他卻無法因此而討厭她、放開她,甚至不論白天再怎麼冷眼相對,每到夜晚,他總會克制不住自己想她、擁抱她的慾望,悄悄溜到她房裡與她共度,而她也不曾抗拒地接受了他。
不論她為了何種理由接受他的求歡,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好、擔心他小人地把兩人間的曖昧傳揚出去也罷,即便是償還人情他也接受,他只要她留在他身邊,讓自己想她的時候就能看見她、觸碰到她……
他心裡很清楚,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他這輩子不可能放開她的,絕不可能。
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將她當成妹妹?
「小子,你搞清楚,爺爺再陪你也沒多少年了,有個妹妹來陪你不是挺好的嗎?」左佑慶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不要!」他按在皮製沙發上的手掌收攏緊握,說什麼都不同意。「阿珠也好、阿花也可以,隨便你收哪個義孫女都行,但就是若冰絕對不行!」
客廳裡的氣氛呈現短暫凝滯。
阿花張著嘴,拿在手上的雞毛撣子頓在古董花瓶上方,阿珠擦拭桌面的手忘了繼續動作,陳媽連端出來的水果都忘了擺上桌,而柳若冰始終低著頭,長髮遮著她秀氣的臉龐,教人看不情她的神情,唯有擱在膝上交握的顫抖的手,悄悄地洩漏了她內心裡的激盪。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爺爺成為他的義孫女,除了她和侑傑的關係不單純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她還愛著他……
但,他真有那麼討厭她嗎?討厭到完全不需任何考慮,就輕易地讓阿珠或阿花取代她的位置?
「啾……啾啾啾啾啾……」就在氣氛凝重到好似拿把刀就能輕易將空氣劃開般沉悶時,電鈴突然像天降救星般地響起——
「我去開門。」
柳若冰不假思索地起身逃離,她現在極需新鮮的空氣來冷靜自己的頭腦,否則她一定會被自己可怕的猜臆給悶死!
輕巧地打開大門,門外嬌小纖細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瞳,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渾身泛起一股惡寒。
是她?那個得到侑傑熱情擁抱的女人?
「對不起,請問傑……左侑傑在嗎?」安筱靈一臉無邪地問道。她一手持著皮箱,一手則握著張小紙條,上頭約莫寫著左家的地址。
女主角終於尋上門來了是嗎?柳若冰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意身後竟抵到一方軟牆,一雙厚實的掌輕握住她不停抖顫的肩膀。
「安?你怎麼來了?」不知為何跟過來的左侑傑感到有些詫異的輕喊道。
「喔∼∼傑,你一定要幫我!」安筱靈喜出望外地飛撲而上,一如前陣子在醫院的護理站發生的場景重現,只不過地點轉移到左家的大門口。
柳若冰木然地將視線定格在眼前的一雙男女身上,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聽見自己的心再度碎裂的聲音——
正牌的男女主角都到齊了,她這個代班頂替女主角的臨時演員,似乎到了不得不退場的時候了。
她悄悄地離開客廳,像只躲進龜殼裡的小烏龜,不敢也不願再看到那令她心碎難堪的場面……
***
月黑風高,是個頗適合「離家出走」的夜晚。
柳若冰將自己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塞進旅行袋裡,穿上行動方便的緊身黑衣黑褲,背起輕巧的旅行袋準備「潛逃」。
逃,是個極不負責任的做法,畢竟老爸的手術不曾花費她任何一毛錢,所有的醫療費,包括住院費都是左侑傑和院方結清的,她甚至不曉得整個醫療過程總共花了他多少新台幣,可她現在卻要一聲不響地走人,確實很不負責任。
可是正牌女友都已經住進左家了,難不成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左侑傑和正牌女友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她做不到,只想投陣,因此逃成了她唯一能選擇的路。
她的心已碎裂成幾近無法拼貼的拼圖,再繼續待下去,怕是連拼湊起來都不可能。
請原諒她還想保有一顆不完整但還能勉強拼湊起來的心,所以選擇了默默離開——
拉開房門,她左顧右盼地確定二樓的長廊上都沒有任何人後,躡手躡腳地朝下樓階梯前進,就在她抬起右腳,欲踩下最上層的階梯時,倏地一個手掌摀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則將她攔腰抱起,差點令她失控的尖叫出聲!
「別叫,除非你想把這屋裡所有的人全吵醒。」
耳邊傳來一聲壓低的輕喝,成功地阻止了她已衝至喉頭的聲音,然後連拖帶拉地將掙扎中的她推進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並鎖上門,整個過程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啪」的一聲,房裡的燈乍然亮起,她反射性地瞇了下眼後,不敢置信地瞪著「綁架」她的壞人。
「你……」怎麼會?她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怎麼還是讓他發現了?她無措地倒退數步,欲蓋彌彰地將旅行袋藏至身後。
「你想到哪兒去?」相較於她連續倒退的速度,左侑傑的腳步緩慢得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清澈的眼把她的絮亂全收進眼底,輕柔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宣佈她死刑的喪鐘。「夜遊?還是試膽大會?」
「呃……或許夜遊是個不錯的主意……啊!」她扯開僵硬的嘴角,胡亂倒退的小腿霍地頂撞到一方硬物,她瞬間失衡地往後傾倒。
毀了!這下就算不死,屁股也要跌成兩半了,她可憐的小屁屁啊啊啊!
咦?不痛?還軟軟的?
緊繃的神經獲得短暫的釋放,卻在她還來不及確認自己到底跌在什麼東西上方時,另一個壓迫性的重物像猛獸般向她撲來——
第8章(2)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左侑傑用身體的重量壓住她,臉龐深深地埋進她的頸窩,痛苦且沙啞低沉的聲音模糊地穿透過她的頸間,滑進她的耳膜裡。
呆愣地瞪著鵝黃色的天花板,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她的錯覺嗎?他……在發抖?一直以來,任性地對她予取予求的左侑傑,現在竟趴在自己的身上發抖?
八成是她摔糊塗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說啊!你是不是真的想離開我?」他抬起上身,雙瞳緊鎖著她的容顏,這也才讓她看清他眼裡不容錯辨的痛楚。
「你……」她的喉嚨像鯁了塊大魚骨,莫名地感染了他的傷痛。她抬起手,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覆上他的臉頰。「你喜歡的人都找上門來了,我離開,不正好成全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