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那裡做什麼?」谷南風瞪她。
「你不是在作戲嗎?」她睜大眼,不耐煩地揮手催促道:「快演啊!」
谷南風大怒,起身抬腿就要一腳踹去,可他沒還來得及有下個舉動,就已經被她揪住衣領推回到原來的位置了。
「快點繼續演!」司徒莫明回到剛才位置催促道。
谷南風怒瞠著眼,轉頭看向褚管事。「把這個賤婢給我趕出去一一」
「二當家,明爺現在才剛清醒,一會大夫就要過來,想來還要折騰一整夜,還請您暫時回房休息。」
褚管事彎身行禮說道。
「明天再讓我看到這個賤婢,我就連你一塊趕出門。」谷南風起身狠狠瞪著她,大步離開房間。
「所以,你明天要趕我出去嗎?」司徒莫明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褚管事。
「不會。因為你夫君是很好的幫手。」褚管事說。
「那如果谷南風因為不高興你沒趕我走,而要趕你走怎麼辦?我不能害你。」
褚管事看著小娘子一派擔心姿態,笑著說:「放心吧,他不能趕我走。因為他若想知道當家留下多少財產,要怎麼轉交到他手上,都還得留著我。」
「喔。」她對那些銀兩什麼的沒有興趣,上前拍拍褚管事的肩膀。「如果他再說要趕你走,你就來跟我說,我把他打到不能再開口。」
「多謝小娘子。」褚管事再度對著這個年紀足以當他孫女的小女子露出微笑。谷長風看著褚管事的笑容,不得不佩服起莫明。
褚管事在谷家多年,便連他二年前為之買了座宅院讓其安養天年,褚管事都沒笑得這麼開心。
「我們走吧。」谷長風背對著長榻,彎身攙起仍坐在地上的莫明。
床上的谷正明在此時睜開眼。
「長風,是你回來了嗎?」谷正明虛弱地看著那個背影。
谷長風身子一僵,卻很快恢復原狀,用他不甚伶利的舌根,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是谷子婿。」
「明爺,那不是長風。你還好嗎?」褚管事上前說道。
「長風……叔父對不起你……」谷正明沒聽旁人說什麼,只是一逕地哭著。谷長風佯裝什麼都沒聽到,仍是拉著莫明往門外走。
「明爺,當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所以,您可要好好保重,把病養好,才能等他回來,再見他一面啊……」
褚管事說話之時,僕傭已經端著藥,並領著大夫進來,谷長風和司徒莫明也在此時離開了房間。
第8章(1)
司徒莫明原本是挨著谷長風在外頭走著,只是谷長風此時正因為「叔父對不起你」一話而陷入沉思,她也就甩了他的手,四處左右張望著。「那個谷南風乾麼跑得那麼快?」她咕噥道。
他證了一下,旋即冷眸看向她說道:「怎麼,瞧出興味了?」
她搖頭,不知道他臉色幹麼那麼難看,卻也沒把他的臭臉放在心裡。「我比較喜歡瞧你,但他怎麼有辦法說哭就哭,太厲害了,不如我回去也來練練……」
「你練那做什麼?」
「哪天如果我爹凶我,或者你凶我,我來哭個一、兩場,你們就會饒過我了。哈哈哈!」她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覺得她這輩子應該再無所懼了。
「我不會凶你。」他皺眉說。
她瞄他一眼,表情甚是懷疑,不過很快地就又笑嘻嘻地挨了過去。「也是啦,你看起來一直都是凶的。但對我確實是有比對別人不凶一點。」
「你也不需要用哭來達到目的,我會讓你擁有我所有的一切。」
「我要你的一切做什麼?我要你就好了啊。」她伸手去撫他皺起的眉。「可是你現在好像很不好喔,為什麼?」
谷長風報緊唇,沉默了一會後才說道:「叔父說他對不起我。我希望一切不是我想的那種情況。」
「他是怕死了沒見到你最後一面,沒把谷家弄好,所以才說對不起你吧?」
谷長風揉著她的發,將她攏到身側。「你就這麼繼續無憂下去吧。」
「當然啊,無憂是最好的。所以,我才給我的狼取那個名字啊。」
「無憂很好,只是我現在無法不憂。」
「你掉到谷底都沒死,還憂什麼?更別提你娶到我,後半生有我罩你養你,包你一生無憂……」她拍胸脯保證。
他見她說得慷慨激昂,不由得笑出聲來「會笑就好,天下無難事喔。」她踮起腳尖拍他的頭。
他凝看著她,竟是鼻酸了。除了他爹之外,沒人這樣拍過他的頭,當然更沒人對他說過要罩他養他包他一生無憂。
「你一直看我,是很無聊的意思嗎?」她沒給他說話機會,扯著他手臂,就往前頭跑去。「我們到那邊庭院走走好不好?聽說那裡有一汪大池子,還有很多花花草草……」
谷長風望著遠方天際的一抹微紅,看著她迎風飄揚的長髮,緊握住她的手,一起和她快步跑了起來。
之後,又過了數日之後,司徒莫明突然發現到兩人自從那日清晨花前月下談心之後,竟沒能再手拉著手到什麼地方去了。
谷長風忙到她一天看不到他幾眼,忙到她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想她原本以為來到谷家之後,人多事多,會比較不無聊。但她現在覺得人太多事太多、心情好悶、好想爹和阿娘和她的無憂。
因此,每日一起床,谷長風到帳房去處理事情之後,她就陷入兩難狀況中一一是要待在房裡繼續想他們,還是起身到灶房幫忙。
谷長風當然是不許她去,但王嫂和巴嫂會說一些她沒聽過的事情,偶爾也會像今天一樣徐嫂不在的時候,給她畫了個據說是城裡最時興的妝,還說她這樣真漂亮。
她真漂亮嗎?司徒莫明拖著腳步離開灶房,不知道為何她們一直說她好看,卻又對著她笑到東倒西她是照過鏡子的,一看自己臉上那張血盆大口、兩團胭脂及兩條炭黑眉毛,只覺得丑。
可王嫂和巴嫂說新娘子真的是這樣妝扮的,她們還問了她和谷子婿的婚事是怎麼辦的……
她說她不知道婚事是怎麼辦的,反正生米已煮成熟飯了……她們就笑她騷蹄子,然後又問了一堆她聽不懂的,還亂推她,推到她火了也反推回去,她們二人這才一邊罵她一邊逃走……
所以,司徒莫明心情極差地抓了一塊餅塞在腰間,爬上最高的一棵樹,然後借力使力登登登地幾個飛步,攀到了內堂的一處二樓亭子一一谷長風跟她說過那裡是讓人登高乘涼看風景的,若怕沒有隱私,亭子旁邊的竹簾還可以放下。
可是她覺得這裡一點都不涼,而且一點也不高。司徒莫明起身又往最高的屋頂爬去,沒想到她才剛衝上屋頂,就見到了之前那個被她韻了毒藥的黑衣殺手。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瞪他一眼。
「鬼!」黑衣殺手瞪著她在暮色中像是厲鬼來索命的臉孔,被嚇出了一身雞皮挖瘩。
「我是人不是鬼!你是不想要解藥了嗎?」
「你……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討厭鬼。」她抓起餅忿忿咬一口。
黑衣殺手虧心事敝太多,根本不敢看她的臉。
「你在這做什麼?」
「原本是打算晚點去找你們要解藥,順便跟你們說我已在府內待了多日,卻未看見殺人的委託者。」
「我知道你沒看到,不然現在幹麼還待在這裡吹風,早早找我們拿解藥了,對吧?」她瞄他一眼。
黑衣殺手沒說話,只是瞪著下方。
「你怎麼知道你每個人都看過了?」
「我記得我看過的人,目前這屋裡進進出出的,都沒有那個委託人。」
「可能也有那種沒辦法進出的人啊,有一個叔父在生病。」她踮起腳尖,指著另一進院落。「他就躺在那裡頭,你快過去看看是不是他。」
黑衣殺手點頭,一個閃身便離開了屋頂,很快地便又回來了。
「是他!就是他!」黑衣殺手激動地抬高了聲音。
「慘了。」司徒莫明的臉當場垮下來,餅也吃不下了,只好塞回腰間。「那個叔父才說聲『叔父對不起你』,谷長風就難過得要死,現在如果知道是叔父要殺他……」
她頹下肩,抓著頭,完全不知如何才好。
「我的解藥。」黑衣殺手說。
「嗯。」她垂頭喪氣地從腰間拿出兩顆紅色丹藥,遞給他。「每十天吃一顆。」
黑衣殺手接過丹藥,連忙先吞了一顆,只是見她居然連遲疑一下都不曾,忍不住起疑問道:「這藥是真嗎?你沒騙我吧?」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要嘛也是你騙我,隨便找個人指證說他要害我男人。」
「我若要騙人,早早找個人搪塞其事不就得了,何苦守在這裡這麼多日。」黑衣殺手怒聲說道。
「你凶什麼啊!原本你拿了銀子要殺人就不是好事,我讓你少殺一個人,少一個鬼來找你報仇,你要謝謝我。」
「鬼不會來找我,我是奉命行事。」黑衣殺手力持鎮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