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長風見她一臉不以為然,忍不住惱火了起來。「原來我若沒了那層好皮相,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現在倒也不是只看你的臉了。你被人下藥,還被家人買兇追殺,遭遇逭麼可憐,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不用擔心。」她回頭拍拍他肩膀說道。
被她這麼一安慰,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你別垮著臉啊,這樣更醜了,丑到我都想逃回山上去找我爹娘了。」她捶了兩下胸口,覺得悶悶的。
她不自覺蹙眉的模樣,讓他察覺了自己的粗心。
她初次離家,跟著的還是他這麼一個不算熟悉的夫婿,心中惶惶、思念家人亦是在所難免之事。
谷長風思及此,勉強咧出笑臉,想逗她開心。「這樣好些了吧!」
司徒莫明一看到他擠眉弄眼的樣子,先是瞪大眼,既而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好醜好好笑啊!」她邊笑邊打他臂膀。
他忍著被打成內傷的痛,指著前方說道:「前方就是許鎮了。那裡有不止一家藥鋪,待藥草賣了個好價錢,就能帶你去吃頓好的了。」
「你待我真好。」她抱著他的手臂,笑瞇瞇地挨了過去。
他低頭看著她的笑臉,想著他實在沒對她做些什麼啊。這丫頭實在太沒心眼。
幸好老天爺讓她遇著他,他一定會好好護著她。
一待谷府恢復正常,他也不會如之前所想的只當她是妾室,他要直接立她為正室,絕不讓所有人欺她一丁點,讓她在谷家能過著比在子虛谷更好的生活。
二人的牛車進到許鎮後,先是緩緩在大街上繞了幾圈。
谷長風見著了幾間藥鋪,確定岳母果然沒說錯,這許鎮的戶數或許不多,但顯然是這方圓百里中的藥鋪中心。於是,谷長風駕著牛車停到一間大旗飄揚的酒樓前。
博士見了他的長相,臉色就沒好過,非得他們先付了住宿銀兩,才肯領人入住。
谷長風沉著臉,將藥草搬進房裡,簡單整理了幾包,問清楚藥名療效後,便留司徒莫明在屋內沐浴,自個兒則背起藥包,到藥鋪前徘徊打量著。
被幾名不同藥鋪的夥計狼瞪幾眼之後,谷長風決定走進那間店舖收拾得最工整、客人進出數也最多的「韓記藥鋪」。
「客人要拿藥還是要看診……」韓記藥鋪店裡夥計一看到他不討喜的面容,臉色立刻一沉。「今天義診已結束。這個月施捨的二十帖濟世藥方也已經發完了,下個月再來排隊……」
谷長風抿緊唇,袖下的手掌更是已經緊握成拳。
想他谷長風自小到大,面容不凡、身段修長,誰見了他不是恭敬地喊上一聲「谷當家」,如今不過因為相貌與常人有異,便落得這般被人嫌棄的下場。
世人果然儘是以貌取人之徒。
「我不是要買藥,是有藥草要賣。」谷長風直視夥計的眼,沉聲說道。
「我們當家的不買來路不明的藥……」夥計揮手趕人。「快走快走……免得你這張臉影響我們生意……」
谷長風定定站在原地,看向鋪子後方一名始終低頭揀藥的藥工說道:「來自『子虛谷』的奇藥不買,損失的人不會是我。」
低頭揀藥的老藥工,一聽到「子虛谷」立刻抬頭,在看到他的臉孔時,先是一愣,既而擠出一抹笑說道:「小哥且慢,你先把藥拿給我瞧瞧。」
「什麼小哥,瞧他臉上皺紋,分明老得可以當我爹了。」夥計不以為然地說。
「給我閉嘴!」老藥工快步從櫃後走出,站到客人面前。
谷長風從袋中取出一段食指長短的樹枝,遞給老藥工。
老藥工眼睛一亮,卻是神色一斂,故作鎮定地問道:「敢問小哥如何得到這藥材?」
「家父是子虛谷附近的獵戶,某日於谷外附近林地拾獲一隻竹簍。」谷長風面不改色地說。
「不知小哥手上可還有其它藥材?」
「先說出你的價碼。」
「這雖然是奇材,但也得識貨人才懂得……」
「我不擔心這些奇珍異草無處可售,畢竟我手邊尚有止血籐、護心花、續命草,你若無法出個好價碼,我找別人便是」谷長風作勢欲走。
「小哥,請裡頭上坐。」老藥工朝他一揖身,轉頭朝夥計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倒茶!請當家的出來,說是有高人帶著藥草來訪了!」
半個時辰之後,日頭已有西落之勢,溽熱之氣漸消,夜風悄然刮起。
谷長風走出「韓氏藥鋪」,臉上神色讓人看不出他剛收到了一筆足以買下一間屋子的銀兩。
他雖不知手中這些珍貴藥草行情一因為便連司徒莫明都不怎麼清楚,但他經商已久,閱人無數,對方臉上的蛛絲螞跡都逃不過他的眼。
即便對方說是已出了絕不可能賺錢的最高價,但他就是知道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
而他在確認這批藥材果然是珍寶之後,也不是每樣都要拿到最高價才賣一因為韓氏藥鋪的義診之舉,讓他將藥材價格放軟了些?,最後一味護心花,更算是半買半相送了,樂得「韓氏藥鋪」當家直接想將他迎到家裡小住幾日,培養日後買賣交情。可他急著回到司徒莫明身邊,自然是捥拒了邀約。
如今手邊銀兩已足夠讓司徒莫明在回谷家路上吃香喝辣了,日後若再缺銀兩,他便拿著剩餘的藥草公開競價,定能得到比今日更好的價格。
谷長風沿著大街兩旁而行,遠遠就聽到前頭幾個一看便是素行不良的男子正大聲嚷嚷著一一「我瞧那姑娘就是看上本大爺我了,你瞧她目不轉睛盯著我的樣子。」竹竿似的男子仰起下顎,得意洋洋地說道。
「八成是沒見過世面,看你打個馬球,眼睛都發直了。」臉上生了一顆帶毛黑痣的黝黑男子冷哼一「不如你叫她過來說是要教她打馬球,郎有情妹有意,花前月下草叢邊走走,興許就有段風流好事……」矮胖到沒了下巴的胖子嘿嘿笑著。
谷長風經過他們時,皺起眉朝他們瞪去一眼。
「死瘸子,瞧什麼瞧!」竹竿男朝他啐了口口水。
谷長風一閃身,險險避開那口口水。
「那姑娘跟上來了耶……」矮胖子嘿嘿笑著。
谷長風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不料卻看到一臉雀躍的司徒莫明。
「你們怎麼不玩了?」司徒莫明盯著男人們手裡的馬球。
「咱們玩,怎麼不玩呢?咱們到別的地方,私下教你玩……」矮胖子摩拳擦掌地挨近她。
黑痣男人及瘦竹竿也朝她圍了過去。
「你們想做什麼?」谷長風馬上將司徒莫明拉到身後。
「你回來了啊。」司徒莫明從谷長風身後摟過他的腰。
「這姑娘與你什麼關像?」黑痣男子問道。
「我是她夫君。」谷長風擋著司徒莫明,不讓她再往前。
「鮮花插牛糞,難怪這姑娘瞧我們瞧得目不轉睛。」竹竿男嘿嘿笑說。
「你們有啥好瞧的?我是看你們玩的東西好玩。」司徒莫明翻了個白眼,還順便吐了吐舌頭。
「哥哥們身上還有更好玩的東西,要不要讓你見識見識……」瘦竹竿又嘿嘿笑道。
「莫明,把他們幾個痛揍一頓。」谷長風沉下臉,回頭對她說。
「唉唷,我好怕啊!」三個男子笑成了一團。
「為何要痛揍他們?」
谷長風此時非常慶幸自己臉上塗了藥膏,所有人都看不出他原本面目,如此他才能大聲說出一一「他們欺負我。」
「哈哈哈……跟個娘們告狀……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我瞧瘸的不只是腿吧……」三個男子笑到彎了身。
「真的要痛揍他們嗎?」司徒莫明扯扯谷長風手臂。
「娘子捨不得了?哥哥們待會一定好好疼你啊。」瘦竹竿男人又往前逼近一步。
「你不聽我話了?」谷長風臉色一沉,眼色怒極。
「不是啦……」她扁著嘴,扯扯他手臂。「我痛扁他們之後,就沒人教我打那種馬球了。」
「回家後,我親自教你。」谷長風下巴朝那三個男人一抬,暗示她出手。
「太好了,我喜歡你教。」
司徒莫明言畢,走到離她最近的胖子面前,明眸直視著和她一般高的胖子。
「姑娘,你千萬別打我,我真的好怕啊!」胖子笑到全身肉顫。
竹竿男和黑痣男則是笑到掉出了眼淚,直到他們看見一一她面不改色地舉起胖子,倏地一聲把他扔到草叢裡。
草叢裡的胖子還來不及呼痛,就聽到了另外兩個人的慘叫聲。
「姑娘一一饒命一一」
一陣拳腳相向撞擊聲之後,竹竿男和黑痣男被打成肉泥,癱在地上。
胖子痛哼著扶起腰,一看到另外兩個鼻青臉腫的樣子,立刻裝死倒回草叢裡。
「那邊那個還沒暈。」谷長風不客氣地告狀道。
「小的有眼無珠,冒犯英雄和姑娘,饒命啊!」胖子忍痛,為保小命不停磕頭。
「我懶得過去打了,這樣打夠了嗎?」司徒莫明回頭看谷長風,甩了甩有點痛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