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立刻下去!」辛小月立刻動作,只是她左手還捧著一隻鳥巢,鳥巢裡有不少幼鳥,她怕把幼鳥給摔下地,所以動作遲緩不說,還腳滑了幾下。
趙文睿不由得皺起眉頭,猜出她會如此小心翼翼,應是鳥巢裡還有幼鳥。「辛小月,人命重要還是那窩鳥巢重要?把鳥巢丟了!」
「怎麼可……啊!」辛小月話未說完,手一滑就整個人後仰地往樹下摔去,不但手中的鳥巢飛了出去,人眼見就要重摔在地。
趙文睿見狀立刻快步上前要接,怎奈她落下的力道太大,他不僅沒能接住她,還給她當了墊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崔守仁連退幾步想接住鳥巢,鳥巢是接住了,但雙腳不小心一絆,受傷還未癒的背直接撞上了亭柱,惹得他狠狠倒抽一口氣,暗自深喘幾口氣,咬牙抑忍痛楚。
然而這一回趙文睿沒有發現崔守仁的不適,因為他被辛小月重重壓在了地上,胸口悶得好似就要喘不過氣來。
「辛小月,你打算撞進我懷裡幾次?」
辛小月嚇得急忙翻下身來,看見趙文睿捧著心口皺眉,心急的問道:「大人、大人您還好嗎?」
趙文睿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她看起來這麼嬌小,怎麼摔在他的身上這麼重?
「你這麼大一個人摔在我身上,會好過嗎?」
「奴婢該死!」
崔守仁忍住不適,上前把鳥巢交給了辛小月,這才扶起了趙文睿。「大人可有不適,需要請大夫嗎?」
「不用了,就是胸口悶了些……」趙文睿說完,還是忍不住又訓斥道:「辛小月,你為了那巢幼鳥,連命都不要了嗎?」
「奴婢總不能活活地把這些幼鳥摔死啊!」
「你能抓蟲來餵它們嗎?你不知道搬動了鳥巢會導致母鳥棄巢嗎?如今這些幼鳥就算讓你救下了樹,也只能等死了。」
「怎麼會?」辛小月震驚地低頭看著那巢幼鳥,不知道自己的舉動竟會害死這麼多小生命,想著想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准哭!」
辛小月被趙文睿這麼一喝,身子猛地一僵,傻傻地盯著他,吭也不敢吭一聲。
崔守仁又將鳥巢接了過來,安撫道:「辛小月,這窩幼鳥交給我來餵養,我會盡量保住它們的性命。」
辛小月怯怯地問道:「崔先生要自己挖蟲子餵它們嗎?」
「就算挖了蟲子我也不可能像母鳥一樣嚼爛了餵它們,你負責幫我煮些粟米粥,要煮得越糊越好,我會餵它們。」
趙文睿見崔守仁這貼心舉動,倒顯得自己既不近人情又冷血了,發現辛小月一雙大眼充滿了崇拜的神情望著崔守仁的樣子,趙文睿這才發現過去的辛小月都是怎麼看著自己的,如今,那雙崇拜的眼神有了其他膜拜的人選,現在能讓她這麼看著的人是崔守仁。
趙文睿說服自己這絕對不是吃味,只是語氣還是有些惡狠狠的,「辛小月,方纔你在樹上聽見的事,一句話也不准說出去!」
「奴婢遵命!」
「好了,去忙你的吧,我和守仁還有事要談。」
還有事要談?崔守仁還以為方才趙文睿已經把話說完了,他不解地看向趙文睿,他卻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崔守仁有些錯愕,他方才……是不是錯看了趙文睿的情緒?
辛小月本是福身告退後要走,但走沒幾步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回到趙文睿面前。「大人,奴婢方才聽到的絕不會洩露,但奴婢也有事想告訴大人。」
趙文睿睨了她一眼,口氣有點差地問道:「還有什麼事?」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欲言又止,她不知大人為何會變得如此冷漠、口氣不善,那她到底該不該說?
她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掙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大人,縣民們早就不再抱持希望,覺得無論知縣再換多少人,仁遙縣都不會有改變了,但奴婢跟那些百姓不同,奴婢是官邸裡的僕傭,和大人接觸的機會比他們多得多,奴婢知道大人絕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趙文睿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辛小月為何如此相信他,然而一對上她充滿崇拜的目光,他竟在剎那間擔心自己會讓她失望,「方纔的事你既然聽見了,不覺得我跟過去的知縣是一丘之貉?」
「大人才不是這樣的官!」辛小月彷彿在捍衛著自己人一般,說得相當堅定。
這讓趙文睿凝重的神色得到了撫慰,語氣也不再冷漠了,「對上,我不能為朝廷揪出貪官污吏,對下,我不能為仁遙百姓守住帑銀,你對我何來信心?」
「就憑大人有心要做,不是嗎?奴婢方才猶豫的不是大人是不是好官,而是奴婢知道仁遙貪污弊病沉痾,卻不知告訴了大人會不會為大人招致麻煩。」
崔守仁聽出了弦外之音,說道:「你說吧,這種事無須你為大人煩心。」
辛小月一聽,便放心地說了,「我認識不少小商號,聽他們說,豐安寺慶本是神聖的慶典,可是這些年被以前的知縣當成了私下收拿銀子的好機會,慶典活動需要商號配合,但最後能和縣衙合作的都是那些事先孝敬了各級官員的大商號,其他的小商號從來無緣與縣衙配合,縱使知道內情,卻也敢怒不敢言,幸好每年舉辦慶典時外來客很多,對小商號也有所幫助。」
趙文睿的表情變得凝重,這仁遙縣還真如她曾經說過的,由上到下都貪,若是沉痾不除,他這三年任期終究無所作為。
「我明白了,此事我自有定奪。」
「請大人不要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奴婢相信大人可以的。」
這句話,讓趙文睿臉上的陰霾盡數消散,還如同陽光一般的在臉上點亮了一抹笑意。「你把我當孩子哄嗎?」
「奴婢不敢。」見他終於笑了,辛小月這才鬆了一口氣,跟著露出了笑容。
她的笑容很甜,一雙大眼笑成兩彎新月,趙文睿倒也不覺得她美,只是見她甜笑著,不知為何心裡也開心。
想起了她對他莫名有信心,發現了她又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趙文睿還真的又得意了起來。
「我自然知道我辦得到,哪需要你一個廚娘來相信我,快去忙你的吧。」
「是!」辛小月一個福身告退離開,見到大人重新露出笑容她也覺得開心,腳步顯得有些雀躍輕快。
崔守仁看著趙文睿放鬆了心情,似也被他所感染,語氣輕鬆了幾分,「這事倒也不難辦,只要送賄的一律摒除承辦慶典的資格便好。」
「我何嘗不知,只怕這麼做我又要得罪更多人了……守仁,我倒有個主意。」
「大人請說。」
「仁遙縣貧富差距太大,這回承辦慶典,我不想挑過去那些大商號,我打算讓數間小商號一起,可以達到互相制衡,又可以普施恩惠。」
「大人此策甚妙,只是……」
「只是,我不讓那些大商號承辦,小商號真的敢出頭嗎?」
這的確也是崔守仁考慮的問題,但既然趙文睿有心要做,他定會好好協助。「卑職會為大人尋找合適的商號承辦慶典的,再不濟,至少卑職也能尋求辛小月的協助,她方才不是說了,她認識不少小商號。」
又是辛小月,崔守仁還真真三句話不離辛小月,難怪這段時間每到晚膳,崔守仁就喜歡到他房裡一起用膳,美其名是與他談公事,事實上是想趁著辛小月來送膳多和她聊幾句吧。
趙文睿不否認傻氣的辛小月說話常逗得他很開心,可以忘卻公事上的煩躁,但開心的人可不只他一人,崔守仁笑得比以往他見過的都還要多。
趙文睿本只是懷疑崔守仁是想來盯著他別跟金鳳仙走太近,怎麼現在看來是他錯想了,辛小月才是崔守仁的目的吧?
「你還是顧好辛小月的幼鳥就好。」
聞言,崔守仁難掩錯愕,有些不雅地目瞪口呆著,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讓大人討厭了?要不他怎麼覺得大人這話帶著濃濃的酸味兒?
晚膳前,趙文睿正往崔守仁的院落走去,邊走還邊揉著胸口,他想,今日接著了由樹上往下掉的辛小月時肯定受了內傷,這才會覺得胸口窒悶。
他會來崔守仁的院落,是因為想起在院子裡時自己的話酸中帶刺,似乎讓崔守仁覺得十分驚訝,但崔守仁又立刻像是意會了什麼,露出了一抹邪笑。
那抹笑意讓趙文睿越想越不痛快,直覺崔守仁定是誤會了什麼,本想召崔守仁來跟他解釋清楚,想了想又等不了,便親自來到崔守仁的院落。
只是來到他的院落走近他的房,先別說遠遠地就看見他的房門大開,還看見辛小月竟依偎在崔守仁的懷中,而不得體的並不只是兩人的行為,崔守仁甚至是赤裸著上身。
於是趙文睿立即又腳跟一旋離開了,難怪崔守仁會擔心他治辛小月偷聽之罪,甚至還答應要幫她照顧那窩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