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月百口莫辯,又見趙文睿是非不分,她抹去了眼淚,緩緩站起身,是了,就說官都是一樣的,看到貌美如花的金鳳仙哭得尋死尋活的,她這種沒一絲姿色可言的女子哪裡鬥得過?
「奴婢明白了,謝大人饒命。」
崔守仁見辛小月不再辯白,對她十分愧疚。「辛小月……」
辛小月沒有回應崔守仁,默默地轉身離開。
崔守仁回望著趙文睿,想再為辛小月解釋,卻見金鳳仙悶在趙文睿的懷中,怯生生的說——
「少爺,奴婢好怕,好怕再有人要害奴婢。」
「不會了。」
「少爺今夜可以陪著奴婢嗎?有少爺在,就沒人敢害奴婢了。」
趙文睿實在不想答應,但她才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他為了耳根清靜,還是應允了。
「大人。」崔守仁沒有明說,但眸中傳達的意思一清二楚。
趙文睿知道他的顧慮,但他只是陪金鳳仙一晚,不會碰她。
「你們都退下吧。」
倩兒自然是識趣地福身告退了,走的時候還一併把崔守仁給請了出去。
「少爺,可以把燈給熄了嗎?奴婢不想少爺看見奴婢的醜樣子。」
趙文睿懶得再多說,就依了金鳳仙的意,就著月色把她抱上了床,他是也上了床,但只是靠坐在床頭,並未躺下,腦中忘不了的是辛小月方纔那幽怨的眼神。
崔守仁站在門外,並未馬上離去,他的心很沉重,金鳳仙得到了她要的地位,趙文睿也相信了金鳳仙,這一次不但辛小月輸了,他也輸了,而金鳳仙贏了,楊兆齊也贏了。
是,金鳳仙根本不是趙老夫人安排給趙文睿的通房,而是楊兆齊安排的眼線,如今趙文睿若信金鳳仙更勝他人,等於給了楊兆齊掌握他的機會。
最終,趙文睿想當什麼一鳴驚人的雀鳥都是空話,他終究還是會成為折了翼的鴻鵠。
「大人,原來您連卑職也不信……」
聽見這句話,趙文睿更加痛心,為什麼他覺得是他傷了辛小月、傷了崔守仁?
趙文睿拋下金鳳仙打開了房門,已不見崔守仁了。
「少爺……」金鳳仙在床上喊著,不明白都已經把少爺給帶上了床,怎麼少爺還會離開。
「你好好休息吧,這裡我睡不慣。」趙文睿說完就走了,沒給她挽留的機會。
不能留下少爺她是扼腕,但只要一想到成功趕走了辛小月,她又忍不住得意起來,因為這麼一來,她就有更多機會可以接近少爺。
她金鳳仙可不是當個通房就能滿足,就連少爺的未婚妻高世娟她也不放在眼裡,她要的可是主母的地位。
辛小月收拾好包袱,一早和幾個熟識的奴僕告別。
程姑哭哭啼啼的,說她是讓人冤枉了。
辛小月拍拍程姑的肩膀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背著包袱離開了。
她由後門走出官邸來到大街上,就見到在官邸大門轎邊等著趙文睿出門的崔守仁。
崔守仁上前想表達他的歉意,但辛小月退開身子,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對不住,是我毀了你清白,還無法為你解釋。」
她望著他,問道:「大人真是個好官嗎?」
「他是!」
「那小月可以忍。」辛小月打起精神,露出了笑容。「崔先生,您要讓金鳳仙嘗到苦頭喔!別讓大人被金鳳仙迷得神魂顛倒,成了糊塗官。」
「我會的。」
「那麼小月先離開了。」
目送辛小月離去,崔守仁又歉疚又不捨,方一轉身,就看見趙文睿已經站在官邸門口不知看了他們多久,他上前一揖。「大人。」
「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已經盡量放她一馬了,這事說大不大,但要真說她是打算下毒害人可不是小事了,是謀殺。」
崔守仁想起昨夜趙文睿寧可與金鳳仙在一起,也不相信他、聽他多說幾句,他實在覺得氣悶,故意回道:「既然是卑職的女人,又何須大人保護,卑職自會保護她,如果大人真要治她的罪,卑職可為訟師為她平反。」
「平日裡我審案時你為書記,不是最不齒這樣的人嗎?」
「那是那些訟師只為錢財而興訟,但卑職是為還人清白。」
「我知道辛小月是無心的,但她終究是做了。」
「可憐的小月,不過平常耍了一點小心眼,就讓大人您記一輩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知道崔守仁在埋怨他,趙文睿也惱了,轉身便上了官轎。
崔守仁把趙文睿送上了轎,這才坐進自己的小轎子裡。
轎夫扛起了橋,緩緩地往縣衙走去。
第4章(2)
辛小月要出城時,大老遠的就看見不少人聚集在縣衙前喧鬧著,她本也只是好奇,想著今天是要審什麼大案子,經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卻發現人群裡有不少相熟的舊識。
她走上前問道:「各位叔伯,怎麼在此喧鬧啊?待會兒被大人治個擾亂公堂的罪名,是要罰勞役的。」
本來擾亂公堂是要罰款的,但因為仁遙縣貧富差距大,大多數的犯人都付不出罰款,不付罰款就得關入大牢,關入大牢縣衙還得供犯人吃食,對縣衙來說也是負擔。
因此仁遙縣想出了替代罰款的刑罰,縣衙將公差交給被罰勞役的犯人去做,舉凡造橋鋪路、修築城牆,縣衙可以藉此減少支應公差的款項,讓被處罰的人抵罪,被罰勞役的人也不用入獄,一方面還能保有自由身。
「罰勞役就罰勞役,我們都快沒飯吃了,還怕什麼?」
「是啊!是啊!趙大人把承辦慶典的工作交給了特定的商號去負責,這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啊!」
「以往承辦的都是我們老闆的商號,商號就指望著這一年一度的慶典賺點小錢,現在趙大人換了一些完全沒承辦過的商號,分明有問題!」
「一定是那些特定的商號孝敬了銀子,趙大人才會指定商號,這還有沒有天理啊!不讓我們活嘛!」
辛小月看著那些鄉親你一言我一語的,但人群中除了那些鄉親外,還有些人她也認得,是那些大商號裡的掌櫃或是店主家的家僕。
她曾告訴大人過往慶典官商勾結的情事,沒想到他竟聽進了她的話,要做整頓,這讓她被他趕出官邸的怨懟頓時緩了不少。
大人雖然還是被金鳳仙那樣的美人給迷得暈頭轉向的,但至少他還是好官。
「各位,大人不是那樣的人,請大家相信我。」
「小月啊,你在趙大人官邸裡做事當然替趙大人說話,這不明擺著嗎?」
「就是啊!縣衙裡的崔幕賓都把招商公文發出去了,而且還不是發給所有商號,分明就是有勾結。」
辛小月看得出來帶頭滋事的是那些商號掌櫃或店主家僕,因為那些鄉親們幾乎都是看他們的眼色在行事、喧鬧。
為此,她講話也開始不客氣了,「各位!說大人與那些商號勾結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如果真是孝敬了大人就可以換得承辦慶典的機會,各位工作的商號都是縣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要送孝敬誰送得過你們?這就證明了大人挑選商號不是因為收了賄款,是有人要誣陷大人。」
掌櫃之一發出了不屑的哼聲,大聲嚷道:「你不過就是一個下人,哪裡知道主子在幹什麼勾當,說白一點讓你知道,我們的主子就是不屑送賄,才被摒除在名單之外。」
「不屑送賄,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辛小月嗤之以鼻,他家店主沒送賄,那明天太陽會打西邊出來。「陳掌櫃,你說謊倒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啊!」
「你憑什麼說我說謊!我們要找的是趙大人,與你無關,閃邊去,要不然不饒你!」
趙文睿的轎子還沒到縣衙前便聽見了喧鬧聲,他掀開側窗的簾子,看見了辛小月與一群人發生了爭執,他連忙讓轎夫停轎,下了轎子。
滋事的人看見有人擔著兩籃爛菜葉經過,上前要搶。「這些爛掉的菜葉給我。」
「你說給你就給你嗎?我要餵豬的。」
滋事的人丟了幾枚銅錢給豬農,便把籃子搶了過來,拿著裡頭的爛菜葉就往辛小月砸去。
趙文睿見辛小月被打偏了臉,腐爛的菜葉還掛在她的身上,急忙上前喝斥,「住手!都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狗官」,惹得他更為氣怒。「大膽!在縣衙前還敢滋事,不怕本官治你們擾亂公堂之罪?!」
「大人,這裡頭有不少人是被煽動來的,自家老闆要他們來,他們不來也不行。」辛小月急忙壓低了聲音解釋,就怕他真重罰了那些鄉親。
「他們這樣待你,你還為他們說話?」趙文睿不肯聽,回頭喊來人,一方面還因為官差遲遲沒有現身而動怒。「人呢?這縣衙裡沒人嗎?」
滋事的人又大聲嚷嚷起來,「我們要告官!告你這個縣太爺瀆職、官商勾結,讓特定的商號承辦豐安寺慶典!」
趙文睿露出一抹冷笑,他就想那些大商號怎麼沒有動靜,原來搞了這出大戲想弄臭他的名聲,想用輿論對付他?他可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