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泣不該都是我見猶憐的嗎?趙文睿就不明白了,她怎麼可以哭得那麼醜?
她本就擁有一雙大眼,如今更像是見鬼一般地瞪大眼看著大夫開方子,眼角不斷滑下眼淚,像孩子一般的抽泣聲一直沒停過,連鼻涕都快滑出來了。
趙文睿歎息,現在到底是誰受傷了,有必要哭得那麼慘嗎?
「辛小月,不過是小傷,別哭了,況且你哭得很醜。」
辛小月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但緊抿的唇還是不斷地顫抖,更醜了。
大夫寫好了方子吹乾墨漬,交給辛小月,看見她手裡拿著一隻瓷瓶,猜測可能是傷藥,接了過來打開瓶塞聞了聞,這才又蓋上還給了她。
「這藥不是不能吃,只不過這藥是調養的不是救急的,大人才剛受傷,還是得按照我開的方子抓藥熬給大人喝,明白了嗎?」
「小月明白了,多謝大夫。」
讓人送走了大夫後,金鳳仙很不客氣地從辛小月的手中搶過藥方。「辛小月,你好好做好少爺的膳食就好,我看你也就這個本事,其他地方都笨手笨腳的,居然害少爺受傷了。」
辛小月抹去眼淚想搶回藥方,是她害大人受傷的,她自己會照顧大人。
金鳳仙把藥方收在了身後,就是不給辛小月。「我才是大人的貼身侍女,你是什麼身份?!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還是你別有用心,你心裡想的不只是當廚娘?」
辛小月沒聽懂金鳳仙的話中之意,她只曉得這個女人讓人傷了崔先生不說,現在又一副自己和大人有多親密一般搶著服侍大人,她既然在廚房工作,熬藥也是剛好而已。
「這的確是我的工作,更何況我不像有些人巴著大人不放,我的工作是大人交代給我的。」
金鳳仙抓到了機會,對著趙文睿告狀,「少爺,您聽聽,她就是這麼說的,好像少爺是特意選了她的一樣。」
被她胡亂曲解了意思,辛小月也想要解釋,可是一對上趙文睿突然又變得冷漠的面孔,她怯懦了,「大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有人要幫忙分擔工作還不好嗎?你的工作是在廚房,並不是跟在我的身邊。」
「奴婢只是、只是……」辛小月是想在大人的身邊服侍,那是因為她很崇拜他,也有些傾慕他,但她絕對不敢妄想什麼,就只是想默默地陪著他,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還有,鳳仙說了她想要吃點心,你卻不肯幫她做。」
「奴婢是做主子膳食的……」
「那又如何?我想吃總行了吧!明天晚膳的點心我就吃紅豆桂圓糕,我的點心要分給誰吃,需要先請示你嗎?」
「奴婢不敢……」辛小月真的不知道大人為什麼生氣了?難道就只因為她搶著做熬藥的工作?
她記得大人碰上了幾次她在幫其他僕傭做不該是她的工作,他還對她說別像個老好人一樣,不要別人求一下她就做,當心累死自己,可她現在是為大人做事,為什麼大人也生氣了?
「以後送膳的工作還是交給鳳仙吧,你安分的待在廚房裡,不是你的工作就別做,免得你自己沒受傷,倒害別人受傷了。」
大人是氣她害他受傷嗎?如果是如此,她的確有錯,可為什麼什麼人不行,偏偏要挑金鳳仙?「大人,就金鳳仙不行,她很壞的。」
金鳳仙馬上又揉著絲絹哭了起來,「少爺,您看她,她又隨便罵人了。」
辛小月看不過去她老是在趙文睿面前裝可憐,受不了地道:「你自己知道你做過什麼!」
「我哪裡有做過什麼!」
見金鳳仙一副理直氣壯,辛小月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沒做過什麼?那崔先生怎麼……」
金鳳仙心一驚,她沒想到辛小月竟然也知道崔守仁受傷的事,但崔守仁沒有證據指控她,她不想再讓少爺對這事起疑心,打斷道:「說了沒做就是沒做,有你拿證據出來啊!沒有就是你誣賴我!」
辛小月這才想起崔守仁交代過絕對不能讓趙文睿知道,到口的話又全吞了回去,就算她說了崔守仁也不會作證,到時反而趙文睿會認定是她胡亂指控、信口雌黃。
辛小月的話雖然沒說完,但她既然提到了崔守仁,趙文睿已經猜出她對金鳳仙的偏見來自崔守仁了。
辛小月既然與崔守仁走得近,自然與崔守仁同一陣線,這一點趙文睿不怪她,她和崔守仁互有愛意他也不會反對,只是她若一邊和崔守仁曖昧,一邊還要在其他奴僕面前明示暗示他點她送膳是對她有意,他便不能原諒了。
什麼樣的女人會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絕對不是良家婦女會做的事。
「好了,別說了!辛小月,你敢質疑我的命令,到底誰才是主子?!你的工作是廚娘就回廚房去,別在我跟前礙眼。」
知道趙文睿生氣了,辛小月沒敢再多說什麼,即使受了委屈被誤解也只得自己吞到肚子裡去,掩著面跑開了。
金鳳仙看著辛小月哭著跑開,正得意地暗自笑著時,卻聽見了趙文睿的交代——
「鳳仙,把藥方給我。」
「少爺,讓奴婢來伺候就好……」
他伸出手直接拿過藥方,神色有些不悅地吩咐道:「我不需要什麼貼身侍女,我娘年紀大了,經營商號太累,說過陣子會把京城裡的生意做個結束到仁遙來,到時你就負責伺候她便是。」
她想不到少爺還是不要她,那方才為什麼在辛小月面前這麼說?莫非是故意說辛小月聽的?
少爺看起來不像真對辛小月有意,但辛小月討少爺歡心這是無庸置疑的,她聽官邸裡其他的侍女說了,辛小月傻里傻氣的,有時送膳時少爺會和她多聊兩句,她也常能逗少爺開心,如果到時少爺氣消了,是不是會再把辛小月叫到身邊來?
不!她可不能再給辛小月機會!才剛這麼想,她的心裡便有了更歹毒的計劃,這一回,她得徹底把辛小月趕出官邸不可。
本來在縣衙辦公時,趙文睿總是十分專注,但今日崔守仁在一旁為他整理案卷時,卻發現他寫字的手停了許久,案卷也只是攤在書案上,不像在看案卷的模樣。
崔守仁不解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趙文睿原來是在盯著自己看。
「大人……您有話跟卑職說嗎?」
趙文睿是有話,可是問出口好似公私不分,但不問個清楚心裡又不痛快,喜歡就喜歡,他們都共事這麼多年了,崔守仁就不能老實跟他承認他與辛小月的關係嗎?
「守仁,你今年幾歲了?」
崔守仁沒有多想,回道:「卑職今年二十九。」
「怎麼不娶妻?」
「卑職兩袖清風,勉強只養得起自己,養不了妻兒。」
趙文睿知道這只是他的借口,憑他的薪餉,過得優渥不敢說,但要養妻兒肯定還是可以的。「有喜歡的就把人家娶了,該做的事都做了還不娶,是負心漢。」
崔守仁一頭霧水,「大人,要娶也要有對象。」
「你還說你沒對象,你打算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大人,卑職真沒有。」
趙文睿雖不明白崔守仁為什麼堅持不肯承認,但若崔守仁不說他也不會逼他,只是多少為辛小月抱屈。
怎麼辛小月就那麼傻,身子都給人了還不懂得要情郎趕快把她娶過門,萬一有了孩子怎麼辦?
發現自己越想越偏了,甚至還在幫辛小月心急,趙文睿的表情倏地一冷。
他明明還在氣辛小月故意接近他,讓人誤以為他們之間有曖昧,怎麼可以為她說話?
思及此,趙文睿煩躁地拿起書案上的案卷要看,又想起了最近的煩心事,問道:「慶典承辦的小商號有人選了嗎?」
崔守仁放下案卷,走到另一頭自己的書案上取來一本清冊遞上前。「這是仁遙縣所有商號的清冊,裡頭依據販售的貨物做分類,卑職已經從中挑選出合適的商號派人送去招商公文,但是沒有回應。」
「既是這麼大的動作,怕是那些大商號也收到風聲了。」
「是的,只是那些商號的沉默也太莫名,卑職只怕這是風雨將來的寧靜。」
「見招拆招吧,我這個知縣不拿出魄力,難不成任期三年都得被他們抓著咽喉要脅嗎?」
「大人,卑職怕大人這一招得罪了上峰,三年任期一到再留任,三年、三年又三年,大人就得在仁遙終老了。」崔守仁雖然微笑以對,還有些語帶調侃,但他深知大人與他都只是在苦中作樂。
「如果在這裡終老能讓我好好大展身手,把仁遙治理好,也好過到京裡娶個我不要的女人,一輩子讓大人捏在手心,像折了翼的鴻鵠。」
崔守仁能瞭解趙文睿的無奈,生為楊兆齊的兒子非趙文睿所能選擇。「大人既然不想當折翼鴻鵠,那麼就在仁遙當只雀鳥吧,作亂這種事卑職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