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知道八年前,關於佳心所有的一切。」果然駱冀堯也不掩飾,一開口便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黑眸略閃,齊友煌立刻蹙起眉心。
「你知道那些要做什麼?」
「你不覺得,她的笑容實在太少了。」駱冀堯沒有回答,只是別有深意的看著他。
齊友煌沒有出聲,只是沉默的與他對視。
「我曾經問過她有沒有姐妹,她卻告訴我,她曾經有。」他低聲繼續道:「你是她的哥哥,也許你能告訴我,這句話更具體的涵義。」
齊友煌依舊沉默,直到工人們拿著平面圖經過身後,才又開口。
「為什麼你不去問她?」
駱冀堯搖頭,不答反問:「為什麼還要讓她再傷心一次?她擁有的太少,卻失去得太多,她已經夠難過,就不該讓她再傷心,如果回憶只會傷害她,那麼我寧願她不去想起,或是乾脆忘了一切。」
忘了一切?
齊友煌不禁微扯嘴角,露出一抹好苦好苦的笑,總算明白他為何始終不肯直接正面進攻,只是裝瘋賣傻的纏著佳心,像個無賴的成天惹她生氣。
原來他是用這樣的方式去愛她。
他愛她,所以不顧一切將她納到羽翼之下,不著痕跡守護著她,不忍她再次回憶傷心,而他也愛著佳心,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她傷心的回憶。
「也許我真該讚美,你對她真的非常用心良苦。」他啞聲自嘲。
「不。」駱冀堯搖頭。「也許你更該直接告訴我,為什麼就連一家團圓,她都只能靠一張小小的照片去渴望?」見齊友煌瞳孔緊縮,他沉聲繼續問:「難道,真的連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今天是個晴空萬里的星期天,太陽高掛,微風卻也沒缺席,不斷吹送讓人舒服的和風,讓人心情開闊,紛紛走到戶外享受這美好的天氣。
但即使是這樣的好天氣,阮佳心卻依舊得出外上班。
一個小時前,她原本還在飯店裡賣命打掃,沒想到哥哥卻突然撥電話到飯店,說是父親突然身體不舒服,要她趕快請假回家。
當經理轉告她這個消息時,她嚇得心臟幾乎都要停了,沒敢浪費時間,馬上收拾東西就往外衝,誰知道和她一塊兒到飯店「工作」的駱冀堯,竟然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早已驅車在飯店大門口等待,一見到她,就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當時她心急如焚,慌得六神無主,根本無法思考太多,直到路線愈來愈偏離回家的路,她才驚覺事情不對勁,而駱冀堯也才迅速撥了通電話給齊友煌,由他親口向她坦承一切。
她萬萬沒想到他們會連手欺騙她!
更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只是場騙局,他們竟然用了這麼可惡的謊言欺騙她!
「停車,我要下車!」
她氣壞了,從五分鐘前就一直嚷著這兩句話。
「好,到了目的地我就讓你下車。」駱冀堯微微一笑,始終用好溫柔、好柔軟的語氣哄著她。
「駱冀堯,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快放我下車!」她卻不買賬,一雙小手忍無可忍的握緊成拳,彷彿只要他不依言辦事,就會出手給他好看。
「動物園就快到了,等到了,我就讓你下車。」他繼續哄著她,就是堅持不肯讓她下車。
「我不要去動物園!」她吼了出來。「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你竟然欺騙我,竟然用那麼可惡的謊言欺騙我!」
她終於爆發了,一雙粉拳毫不留情的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宣洩滿滿的怒氣。
「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對。」他任由她槌打,大掌卻始終穩穩操控方向盤,小心的不讓彼此有任何危險。
「你太過分了!」她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根本無暇顧及自己此刻的舉動有多危險。
「對,我過分。」他完全不反抗,也不阻止,只是任由她不斷槌打自己好宣洩怒氣。
「你混蛋!」
「對,我混蛋。」他同意點頭,完全不反駁她的話。
「不要一直重複我的話,放我下車,放我下車!」可惜她卻更生氣了,也吼得更大聲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生氣,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怒火就像是滾燙的岩漿,幾乎要將她所有的理智給燒熔。
他怎麼可以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怎麼可以完全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到動物園?
他究竟有什麼權力這麼做!
「既然都請假了,你就不要生氣了,你看今天天氣多好,就開心一點嘛。」趁著紅燈,他立刻回頭對她微笑,輕而易舉的將她的拳頭包入掌心,安撫她的怒氣。
「你綁架我,妨害我的人身自由,還要我開心?」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他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齊經理精心策劃整件事,就是希望你別一直工作,可以開開心心的出來玩一天。」他理所當然的供出主謀。
她一窒,本能反應。「你騙人!」
看著她懷疑的表情,他立刻鬆開她的小手,交出自已的手機。
「你可以求證。」
瞪著他那自信的笑容,她迅速咬起下唇,竟無法馬上接過手機,只能猶豫的來回看著手機又看著他,思考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
哥哥是主謀?
哥哥怎麼可能會是主謀!
但如果哥哥不是主謀,為什麼要捏造謊言,打電話到飯店要她請假?
她真的愈來愈搞不懂哥哥了,這段時間他不幫她擺脫駱冀堯的糾纏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反過來幫他,甚至串通他一塊兒欺騙她?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思考的過程中,紅燈早已熄滅,他沒打斷她的沉思,只是繼續驅車朝目的地前進。
半晌過後,她才一臉狐疑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私下威脅我哥哥?」她立刻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挑眉,實在覺得自己好冤枉。
「雖然我早知道你偏心,但也未免偏得太嚴重了?要是用你的心蓋房子,我看房子不到三天就會垮了。」他無奈搖頭,嚴重覺得自己很沒地位。
以老闆的身份,她不鳥他;以男人的身份,她不迷他;以追求者的身份,她卻只把他當無賴,看來等事情全解決完後,他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她抿起小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哥哥不會無緣無故騙我的。」她終究還是選擇相信齊友煌。
「沒錯,所以他就是希望你能玩得開心,才會騙你。」他微笑,利落的將方向盤一轉,將車子直直駛入動物園附近的停車場。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是他帶我出來?」她還是很懷疑。
「因為他正好有其他事要忙。」
「那你就沒其他事要忙了?」她沒好氣的回道,總覺得一切都太奇怪了,無論是哥哥最近的改變,還是駱冀堯最近的改變。
他愈來愈靠近她,除了工作,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她身上,連報章雜誌都出現他「失常」的消息,甚至還追出他為了她,整整冰清玉潔了三個多月的報導。
「對我來說,你的事永遠排在第一。」他理所當然的回答,接著很快的在擁擠的停車場中找到空位,開始專心的倒車停車。
她一愣,不禁呆呆的看向他,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失序了,甚至連小臉都開始微微灼熱。
為了掩飾這份失常,她立刻將臉別向窗邊,佯裝沒聽到這句話,只是默默的等他把車停好,然後跟他一起越過馬路,走向動物園的大門。
只是她才正要跟著人潮去排隊,兩抹身影卻忽然走到她身旁,她本能轉頭,赫然發現那兩道身影,竟然就是齊友煌和父親,齊柏軒。
「哥哥?爸爸?」她睜大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對不起,騙了你。」齊友煌歉然一笑,總是習慣伸手摸摸她的頭。
「別生氣,這都是爸爸叫你哥哥做的。」齊柏軒立刻解釋,當初被截肢的左小腿,因為裝上義肢而行動自如。
「為什麼--」她話還沒說完,眼前卻又忽然出現兩抹身影。
一名年輕少婦牽著一名大約三歲大的小女孩,從齊友煌和齊柏軒的身後走了出來,筆直走到她的面前。
那是齊友靈,她八年不見的姐姐。
「佳心。」她喚著她的名字,對著她微微一笑。
她瞳孔緊縮,腦袋彷彿像是突然被閃電劈中,呈現一片空白。
「姐……姐?」
齊友靈暗暗深呼吸,像是有點緊張,也像是在思索該說些什麼,考慮了許久之後,才又開口發出聲音。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她無法回答,只覺得喉嚨好緊,胸口也好緊,緊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目光卻無法從眼前的人影身上移開一絲一毫,駱冀堯悄然的來到她身邊,堅定的將她顫抖的小手包入掌心,無言給予她勇氣和力量。
她轉頭看著他那鼓勵的微笑,感覺到胸口竟奇異的不再緊窒,也不再疼了。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張開小嘴,勇敢的發出聲音。
「我很好。」
看著她對駱冀堯的信賴,以及駱冀堯對她的守護,齊友靈不禁加深笑意,完全相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