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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簡瓔

  聽到雲妃之事,言少輕心煩,一口氣將洛神花茶喝了,重重擱下了空杯盞,凝眉坐了下來,打開了擱在最上頭的卷宗。

  竹桑嚇了一跳,「娘娘這是怎麼了?」

  言少輕蹙著眉心,只道:「沒事。」

  喵嗚——

  毛茸茸的小雪球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跳進言少輕懷裡。

  輕輕撫著貓兒,她的神情才略略放鬆下來。「雪兒今天過得如何?可吃飽睡足否?」

  「娘娘別提了,這小傢伙今天好命極了。」竹桑邊磨著墨邊笑道:「小佑子公公送了好多吃食過來要給雪兒,還有馬奶呢,說是皇上的意思。不過說也奇怪,皇上怎麼會突然關心起雪兒來了?」

  言少輕心裡撲通一跳,有四個字鬼使神差地浮上了腦海——愛屋及烏。

  愛誰及誰?

  雪兒的主子是誰,答案已不言可喻……

  「娘娘,這花燈是您的嗎?」多蘭提著一隻貓造型的花燈進寢殿來了。「您花燈節那日有去賞花燈嗎?」

  言少輕緩緩點了點頭,「是我的,皇上買給我的。」

  一時間,寢殿裡各自忙活的三個人都定住了身形,同時抬眸看著言少輕,驚得嘴都開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言少輕有些失笑的看著她們。

  竹桑深深吸氣,確認道:「皇上買……給您的?」

  言少輕點點頭,「有何不妥?」

  竹桑急急說道:「娘娘!奴婢記得,有一年花燈節,當時還是翼親王的皇上約了您見面,但因為表姑太太一家從泉州來作客,娘娘出不了門,沒能赴約,便派奴婢到翼親王府去傳話,娘娘可還記得這事?」

  「我記得。」言少輕微微蹙眉。「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來了?」

  通常她問案都是這樣問的,所以此刻她只想到一定是花燈有問題,可能牽扯到了某樁命案,所以竹桑的神色才會那麼鄭重。

  「那麼娘娘可知道,咱們大雲朝的花燈節別有意義?」竹桑的語氣更加急切了。

  想來她們家娘娘未考上科舉前,整日不是埋首苦讀就是跟著老夫人去驗屍,對風花雪月之事一概不知也不奇怪。

  「什麼意義?」言少輕一下一下地順著貓背,在想的仍是出了什麼命案。

  竹桑的拳頭緊了緊,娘娘果然不知道!

  「娘娘,咱們大雲朝的民風素來開明,終身大事不限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的男女若是彼此有意,便能在每年的花燈節那一日送一隻花燈給對方,後續再向父母稟明,請媒人說親。」

  竹桑一說完,言少輕的心就咯登了一下,臉上也忽然一熱。

  「娘娘,皇上送您這只花燈,是在向您表達心意呢。」多蘭連忙把花燈送到了主子的桌案上。

  言少輕瞪著那只花燈,心裡各種滋味,怪不得他說要送她花燈而她應好時,他那麼喜出望外。

  竹桑樂不可支,一副都快飛上天去了的樣子。「娘娘,奴婢猜,皇上當年約您在花燈節見,只怕也是要向您表白心意……」

  「娘娘!」這時菊生跌跌撞撞的進來。「尚寢局的劉公公來過了,說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要娘娘準備侍寢!」

  第十二章  夢寐以求的事(1)

  甘露池位在鳳儀宮後殿,是個難得一見的天然溫泉池子,鳳儀宮殿內的白石甬道可直通到那兒,整理佈置得華麗非凡,隱密性很好,溫泉的療效是使皮膚柔滑、祛病、延年益壽,為歷代皇后獨享。

  言少輕素來怕熱,可今日卻一反常態的把自己浸在熱氣蒸騰的溫泉池子裡,如此反常地入浴溫湯,是因為她想要沉澱自己的心。

  多蘭用一幅絹包起她的長髮,緩緩用瓢取溫水澆淋在她身上,不時用香精水按摩她的肩頸,她背靠在刻著牡丹的漢白玉池壁上,因為舒服,眼眸時而閉起,時而半闔,方型的池子裡灑滿了細碎的玫瑰花瓣,溫泉水由對面的噴水口中噴洩而下,那噴水口是玉石雕成的鳳凰,口內含夜明珠,極盡奢華,湯池邊有階梯及扶手,打造得非常周到舒適。

  侍寢之前,須得沐浴香湯,她現在就是在沐浴香湯,一會兒便要去皇帝的寢殿了。

  據說,皇上登基以來,至今仍無後宮嬪妃進入嘯龍宮侍寢承受恩寵,都是在偏殿明珠閣裡承寵,且都是辦完了事便讓內監將嬪妃送走,他自己再回正殿睡,唯一的例外是梅嬪,那次皇上在落梅宮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因此宿在了落梅宮。

  由敬事房的記檔來看,梅嬪和秀嬪都只承寵了一次,芊妃一個月侍寢一次,與她同時入宮的雲妃未曾侍寢,侍寢最多的是夢妃,在她沒入宮之前,夢妃一個月裡有十天到明珠閣侍寢,不過也最為奇怪,往往送進明珠閣不到半個時辰便由內監送走,雖然次次皆有記檔,且不須喝避子湯,可至今也沒懷上龍嗣。

  「娘娘,這次梅妃娘娘辦喪事,奴婢照您的吩咐過去幫忙,倒是從瑞珠那裡聽到了一件事。」多蘭一邊為主子澆淋熱水,一邊輕聲說道。

  「說吧。」言少輕仍是閉著眼睛,有些出神的在想著別的事,同時宇文瓏的名字也在她胸口翻來覆去的。

  多蘭道:「瑞珠說,皇上臨幸梅妃娘娘那一夜,喊的是娘娘您的名字。」

  一瞬間,言少輕嘴角微動,心臟怦怦猛然跳動。

  皇上追封了梅嬪為梅妃,對外卻說是她這個皇后的意思,而瑞珠對主子忠心耿耿,如今把如此隱密之事告訴多蘭,大抵一是感激她追封了梅嬪,二是示好,等喪事辦完,將來她想跟哪位主子、去哪裡當差,她這個皇后肯定能說上話。

  只是,單憑瑞珠一個奴婢的話,她能信嗎?若只是刻意討她才這麼說……

  多蘭看出主子的心思,又道:「瑞珠說,娘娘被冊封為皇后之後,當時梅嬪娘娘就對她說過,若是抓不住皇上的心,她就好好跟著娘娘,皇上心裡看重娘娘,她以娘娘馬首是瞻準沒錯……依奴婢看,瑞珠不像在捏造,這麼大的事,還關係著皇上,她也不敢捏造才是。」

  言少輕慢慢嗯了一聲便沒再吱聲,緩緩感受著心頭湧起的甜和熱。

  他喝醉了,把梅嬪當成她臨幸,還喊了她的名字,而當時的她尚未進宮,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皇后,她根本不曉得他的心意,也曾因為他成了皇上、有了嬪妃而難受,他們,繞了好大一圈……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想到要起身了,也奇怪她幾乎泡了有半個時辰,但尚寢局沒來催,連多蘭也沒催她,只不間斷的將溫水澆淋到她身上。

  「多蘭,扶我起來吧!」

  她將手伸了出去,旋即被扶起,她赤足站在雕著鳳凰回首的漢白玉上,背對著多蘭,一件繡著鳳紋的寬鬆絲網袍子披上了她的肩,一雙手由她腰身兩側伸到她身前,為她將袍子的繫帶打了個結,然後那雙結實的手臂就這麼牢牢扣摟著她的腰,不動了。

  那雙修長的大手令她狼狠一楞,這當然不是多蘭的手,多蘭也不會這般舉止曖昧的為她系袍帶,更重要的是,身後的人緊緊摟著她,她好似靠在一堵厚實的牆上,個子比她矮的多蘭當然做不到。

  能走進這甘露池,又能無聲支開多蘭的,除了他還會有誰?

  言少輕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紅暈,一顆心正撲通跳得厲害,一陣灼熱的呼吸已來到了她耳邊——

  「那一夜,我是真的把梅嬪當成你了,當時我以為我終於擁有你,酒醒後不知道有多失落,上朝見了你,我都不敢看你。」

  聽完,言少輕下顎微收,紅唇輕抿,心裡又是撲通撲通的失了節奏。

  難道,他都聽見多蘭說的話了?

  「我為何會將梅嬪當成你?」宇文瓏緊緊摟著懷中想望已久的人兒,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那一日我實在太悶了,為何悶?因為看到你和陸宸下了朝一塊兒走,你們邊走邊談笑風生,你們是那麼的般配,就像天造地設的一雙,想到你離我越來越遠,當夜我借酒澆愁,就把梅嬪當成你了。」

  他火熱的臉頰貼著她的頸側,阻隔兩人的只有絲綢浴袍,她的身子是赤裸著的,她動都不敢動,感覺著他長睫掮出的微風,也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他的話焐出熱氣來了。

  以為這些就夠讓她臉紅心跳的了,沒想到他又繼續說下去——

  「臨幸秀嬪那日也是一樣,我親眼看到陸宸從你朝冠上取了落葉下來,當時我恨不得上前推開他,可我什麼也不能做,一整日憋著邪火,秀嬪當時就出現在我眼前,因為不甘示弱才會召寢了她,事後卻是悔喪萬分……」

  她的心霎時軟得像能滴出水來,又像被風吹得鼓滿的帆。

  她微微掙脫,可以感覺到身後的宇文瓏身子僵了一下,怕他真會誤會她不願給他擁著,她迅速轉過身去,這才看到他跟她一樣,只穿著一件寬鬆的絲綢長袍,衣襟繡著龍紋,與她身上的袍子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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