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們一窩蜂擁上,手持著傢伙往安辰燦揮舞而去。
「小心——」溫靖大喊了一聲,眼看安辰燦就要被亂棒毆打,可是下一秒,安辰燦足下一閃,頭一偏,躲過了一記攻擊。
接著,他就像不倒翁一樣,東閃西躲,左晃右跳,竟沒有一個人能傷到他分毫。
原本緊張的氣氛在這一刻化為烏有,溫靖與學生一致傻眼地看著七、八個壯漢猶如群魔亂舞,追打著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美男子,眾人差點沒有下巴落地。
幾個拳頭與木棒齊飛朝安辰燦身上落下,他被逼到死角,沒有空隙可逃,只好伸出雙臂擋下其中一支棍棒,借力使力,如打太極拳般的柔軟身段再將粗暴的氣力推到一旁去,順帶擊飛一干衝上來的人。
他不喜歡打人,更討厭被打,折衷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
安辰燦又開始找縫隙閃躲,忙不迭大喊:「阿靖!別發呆,快帶學生落跑呀!」
只要溫靖安全帶領學生們離開,他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知道了。」她從錯愕中甦醒,擔憂的心情一掃而空,趕緊趁亂帶著學生們從巷道另一端跑離,她的責任就是保護學生們安全離開。
陳慎南雙腳釘在原地,幾度不願意離去,在看見安辰燦精采的武打英姿……不,是閃躲的英姿時……只差沒喝采出聲。但是他知道逃離才是最適當的,只怪自己沒思考到田徑隊的比賽有可能因為滋事而被迫中止,不然他根本不會衝動惹出這場是非;為了不再增添麻煩,他只能乖乖地跟著跑離現場。
溫靖帶著學生遠離是非之地,強迫他們到附近公車站坐車快點回家,並且不許提及今晚的一切,校方若有意見,全由她來解決。
「老師,那白斬雞他——」
「我會回去找他,你們放心,他那麼厲害不會有事的。」溫靖安撫著學生的情緒。其實她的心也是七上八下,恨不得奔回去確認他是否安好。
「老師,那你明天一定要告訴我們狀況。」學生們齊聲表態。
「沒問題,你們快點回家。」溫靖保證。
學生們一致點頭,雖然個個憂心忡忡,仍是紛紛上了公交車。
待溫靖氣喘吁吁衝回巷口,準備奮不顧身投入肉搏戰的同時,便看見安辰燦牽著重型機車,有點吃力地走出巷弄。
她奔上前,捉住他的肩膀,心跳快速,憂慮的神情全寫在臉上。她必須好好確認他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
「抱歉呀,剛剛躲著躲著,把你的機車弄倒了,車體好像有點刮傷……」他帶著抱歉的笑容,唇角有一絲乾涸的血漬。
「我們立刻去醫院,我叫出租車。」她將重機架好放在一旁,撐起他的身體。
這個傻子,身體不顧,還關心起她的車子,怎麼可以這麼笨、這麼蠢……
他臉上的傷口又多了幾處,白淨的外套變得又黑又髒,從走路的姿勢看起來,身體應該挨了不少棍子,果然以寡擊眾還是太勉強;她為了學生安好,仍是私心地拋下他,光是想到這一點,她的胸口就隱隱作痛。
「不用去醫院,都是皮肉傷。倒是巷子裡的混混不知道要不要幫他們叫救護車?」他輕笑,稍微放鬆地倚靠在溫靖的肩膀上,其實他真的無大礙,只不過有點虛脫。
「你連站都站不穩,不能不去醫院檢查。」她堅持立場。
「我是餓暈了……」他喃喃道,整個人的重量都賴在溫靖身上。
他最受不了餓肚子了……剛才又大動干戈了一番,體力儼然透支無存,卸下警備的神經後,力氣彷彿被抽光了一般,飢餓感排山倒海而來,什麼傷他都不放在眼裡,填飽肚子才是要事。
「你在說笑?」她不可置信地瞅著他。
「你先帶我去吃飯,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說笑了。」他乾脆閉上眼睛,連說話都懶了。
溫靖怔了一秒後,唇角彎彎淺淺地揚起,心中的大石似乎落下了。
她伸手輕摸他的頭,像是疼惜他,又像是感謝他。「走吧,這次還是我請客。」
「汪。」安辰燦答了一聲。
她總算笑了出來,果真是拿他沒辦法。
或許……往後,她會漸漸習慣這個人的存在吧……
第5章(1)
待兩人回到市區,安辰燦吃飽喝足、恢復充沛元氣之後,夜色已深。
醫院早已關門休診,他也沒有上醫院的打算。溫靖不放心,思慮了片刻,開口道:「我家在附近,要不然你到我家上藥,我再送你回影城的停車場開車。」
安辰燦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立即同意地點頭。想到要去溫靖的住處,他完全無法制止自己的笑容擴散,突然覺得受傷好值得,間接拉近了兩人的情誼。
於是他又坐上重機,跟隨溫靖回到住處。
溫靖居住的地方離浪漫一世紀不遠,是一整棟出租套房的大廈,附近環境頗佳,套房內則是以躍層的挑高設計,一房一廳一衛浴,空間還算寬敞,利落乾淨的傢俱擺設,讓整體居住質量更顯優良。
「打擾了。」他進入溫靖的套房後,立刻喜歡上這個不大不小的私人空間。
小客廳裡擺著一張雙人沙發和白色方桌,整片落地窗開啟一道小縫,吹進微涼的晚風;迷你冰箱放在簡易的流理台旁,鵝黃色的餐桌椅被安置在角落,再走近兩步便可看見以木製地板區隔的台階,台階延伸而上至二樓,想必就是溫靖的臥室了。
「我一個人住,你不必拘束,隨便坐。」她隨手丟下背包,拿出冰箱裡的冰塊包在毛巾裡,遞給安辰燦。「冰敷可以消腫。」
「謝謝。」安辰燦接過冰塊,按在左臉頰上冰敷,疼痛感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他走進小客廳,很快就被置放在一旁的旋轉CD架給引起了興趣。旋轉CD架約莫一個人的高度,四面皆可擺放光盤,架上放著數都數不清的動畫作品。「你收集的動畫還真多。」
「嗯,有想看的就拿去。」她拿出櫃子裡的醫藥箱放在桌子上,擺出瓶瓶罐罐的醫療用品還有棉花棒。「先過來擦藥。」
安辰燦放下架上物品,乖乖地坐進沙發裡。他的額頭嘴角都有撕裂傷,眼角也有破皮,所以他仰起臉等待溫靖上藥。
溫靖單膝跪在沙發上,一手輕托住他的下巴,一手仔細地替他清理傷口,再塗上較不明顯的藥水,小心翼翼不讓他的臉變成小花貓。
由於兩人的遠距離接觸,安辰燦的呼吸明顯急促不穩,耳根子悄然發燙,就連被溫靖碰觸的肌膚都像著火似的……導致他心跳加快,血壓飆升。
他不明白自己心悸的原因,就算是他崇拜的程楚桓靠這麼近也不曾有過這種感受;程楚桓那邪魅迷人的俊貌在他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為何溫靖就是如此特別的存在?
「你的身手真不賴,練過?」那種武術不常見,通常只在電影中才看得到。溫靖打破沉默開口。
安辰燦被嚇了一跳,趕緊揮開腦中紛亂的思緒。
「我家是開武術道館的。」他直視著溫靖說話的嘴唇,那誘人的唇形,又令他心臟噗咚噗咚跳個不停。
「呃……不會是教授詠春拳吧?」她打趣道。
「呵,不是,但是有點類似。」想起家業,他歎了口氣。「我爸從小就訓練我們家的小孩學習中國武術,這是祖先傳承下來的,也要代代傳承下去。說實話,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剛練的時候全身骨頭都要斷了,不是瘀血就是受傷,和師兄們切磋時總是被打得亂七八糟,直到我在學校遇到了惡霸勒索,才發現我家拳法挺管用的,至少只要我不願意,旁人就很難接近我,於是我開始著重練習防禦,久而久之,我閃躲的技巧比我打鬥的技術要優秀許多。」
「那你幹嘛白白被打一拳?」她不滿地輕拍他左臉頰,他立刻疼得嘶嘶叫。
她終於知道他明明已經二十八歲,百米卻還可以跑出優異成績的秘密了——他的武術步伐輕盈,腿力了得呀。
「會痛啦……」他搗著臉龐,可憐兮兮地噘起唇辦。「從小到大,我是第一次打這麼多人,我根本沒有十足把握能全身而退,何況身邊還有你……呃……我是指你和那些學生……所以我不想冒險,如果我被揍一拳能平息戰火,我覺得挺划算的。」
這個少根神經的傢伙,說到底還是在為別人著想。她望著他無語,除了心疼他的傻氣之外,也懊惱自己的懦弱,比起真正的男人,她果然還有些距離。
「下次別再這樣了,我不想欠你太多,」她在他的傷口上貼了OK繃,收起藥品離開沙發,將醫藥箱放回櫃子裡。
「我又不會要你還。」他起身,晃頭晃腦跟在他後面。
「但是我會良心不安。」她走到流理台洗手。
「我們是朋友嘛,朋友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他理所當然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