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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柚心

  她身上的衣衫有的被丟在榻邊一角,有的掉到榻下,貼身小兜更是飛落到寢內的隔間屏風上。

  但令他最在意的並非是她的狼狽,也非眼前所見的淫穢場景,而是她嫩白額角明顯撞了一塊,傷處經過一夜,起了明顯的青腫與瘀血。

  看著她的傷,宇文凜直覺猜測,她額頭上的傷,是他所造成的嗎?

  是因為她不願意,所以他動手打了她,強迫她就範嗎?!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狠狠一顫,他不確定地問:「你額頭上的傷……是本王——」

  昨夜的思緒太混亂,他完全想不起歡愛前的經過,只憶起,她甜美銷魂的身子有多麼讓他瘋狂。

  經過昨夜,宋珞淳無法面對的除了他,還有自己,她不願去想昨夜與他有關的一切,也沒心情解釋為了將他帶回府,在賭坊引起的騷動。

  她苦澀地扯了扯唇,打斷他的話。

  「王爺可以先讓我回房梳洗嗎?」

  說話的同時,她連看都沒看他,卻堅持著要離開,這讓宇文凜更加堅信她的傷是自己所為。

  「讓我瞧瞧你傷得怎樣?」

  宇文凜滿懷愧疚想湊上前仔細瞧清她的傷,她卻宛若驚弓之鳥地躲開他的碰觸。

  她的反應讓他既心憐又懊惱地低咒一聲,俊顏滿是低郁。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混帳的人,居然會打破自己的鐵則,強迫奴婢與他歡好?!

  「對不住……」

  他任性驕縱,如此真心誠意地開口道歉,還是生平頭一回。

  訝異於高高在上的宇文凜居然向她道歉,宋珞淳強抑下內心的委屈,徐聲回道:「我的傷……不是王爺造成的。」

  一事歸一事,她雖恨昨夜,卻不會把在賭坊發生的事一併算在他頭上,即便那個意外也是因他而起。

  一聽到她額頭上的傷不是他所造成,宇文凜沉著臉,冷聲問:「那傷究竟是怎麼來的?」

  經過昨夜的肌膚之親,宇文凜清楚察覺,宋珞淳並不似表面上那般清冷、堅強,她終究是個女子,還是需要人呵寵保護。

  如今她對他的意義已然不同,他是她的男人,有義務保護她,不允許其他人欺負她!

  宋珞淳並沒有因為他的關切而感動,語氣反而更加冷淡。

  「沒什麼,是我不小心撞傷的。」

  她之於他畢竟僅是主僕,尊卑有別,就算有過肌膚之親,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且事情過去便算了,她不希望再挑起事端,更不需要他出面為她出氣。

  宇文凜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她聰明、處事條理分明,不像是會莽撞到把自己撞傷的人。

  「本王不信!」

  不懂他為何要追究,宋珞淳再也沒辦法壓抑本性,像個小可憐似地蜷在榻上一角,等著他大發善心放她離開。

  「王爺不信,奴婢也沒辦法。」

  她心裡有氣,卻只能暗暗咬牙,強忍著身上不著寸縷的羞意,恭敬開口:「請王爺讓開,讓奴婢可以下榻。」

  他死死盯著她斂眉垂目的恭謹態度,霸道地說:「你若不說,本王就不讓你下榻去。」

  他性子裡的執拗被她的倔強給激起,她愈是不要他的憐惜,他愈是要給她滿滿的憐惜。

  這或許也是養尊處優造成的劣根性,但他不管。

  宋珞淳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微抿唇歎道:「王爺若是把這份堅持放在對的地方,他日必會成材,不愧親王、王妃在天之靈。」

  聽到她熟悉的說教語氣,宇文凜心裡的不安少了幾分。

  他雖是主,卻如此怕失去她,更不想因為昨夜,就讓她對他露出避之唯恐不及、極欲劃清界線的表情。

  他放柔了語調,低聲問:「為什麼不說?難道是懷疑本王沒辦法為你作主?」

  泊他真會為她出頭,再惹事端,宋珞淳急急地脫口解釋。

  「奴婢就是怕王爺為奴婢作主再惹事端。」

  她的話證實了他的揣測,她額頭上的傷果然不單純,只是就算她不想說,他還是有辦法打聽出來,並不急於一時。

  眼下,他想知道的還有一件事。

  「好,暫且不提你額頭受傷的事。」他滿懷著愧疚,柔聲問:「你還在怪本王昨夜強要了你的身子,是吧?」

  雖然有些氣惱她在昨夜後還能如此平靜冷淡,讓他幾乎要以為,昨夜的纏綿只是他的一場春夢……即便自己因此感到莫名低落,他仍祈求可以得到她的原諒。

  他的話讓宋珞淳的臉色難堪地一赧,她勉強穩住嗓音說出違心之論。

  「奴婢不怪王爺。」

  昨晚她雖懷有女子矜持而有所抗拒,但若不是她對他有情,昨晚的事是不可能發生。

  她不知該氣自己,還是氣他,讓兩人的主僕關係變得複雜。

  聽出了她語氣裡的怨懟,宇文凜凝視著她,用少見的清朗嗓音,堅定地對她開口:「你放心,我會為你的清白負責。」

  昨夜他或許醉了,但並非醉到不清楚自己抱著、愛著的女人是誰,加上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因此為她負責的想法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浮現。

  他不假思索開口,彷彿早已作好決定,讓她無法不感到詫異。

  「你不信?」他擰起濃俊的眉,表情有些不悅。

  察覺自己洩漏太多情緒,宋珞淳趕緊垂下眸掩去詫異的神色,恢復淡然語調。

  「奴婢卑賤,高攀不上王爺。」

  這不是惺惺作態的場面話,而是她打從心底明白,兩人如此雲泥之別,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她不曾奢想,只求平靜過日……偏偏他說得真心誠意,讓她無法不感動,無法不奢想。

  然而她殊不知,她無慾無求以及自眨的一言一行,讓宇文凜胸間情感有著無處宣洩的脹痛。

  「難道……你不喜歡本王?真的沒想過要成為本王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她與眾不同,卻沒想過她竟是這樣獨特,獨特到不屑他尊貴身份所帶來的榮華富貴。

  憶起她過去一直想與他劃清界線、保持主僕該有的分際,他無法不做此猜想,而這樣的想法讓他對自己的身份再一次感到無來由的厭惡。

  不知他沉著臉想著什麼,宋珞淳如實道:「奴婢入王府為婢是為生活,其餘沒多想。」

  她的話像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在胸口,悶得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這是他頭一次向姑娘承諾,但她怎麼沒有半點歡喜,反而有種極力想與他撇清關係的感覺?

  無來由的,童年的回憶猝然湧進腦海,那是爹親剛戰死沙場、娘親自縊跟著爹親赴黃泉的那一年。

  那一夜,失去雙親的他被送進宮,與皇祖母同住。

  在宮中,皇祖母待他極好,為了討皇祖母開心,他努力讀書、習武,表現得比其他皇子還出色優異,但最終,他的努力看在旁人眼底,不過是承父餘蔭的福報。

  在那樣的眼光下,他越發疲倦,加上身邊少有真心待他好的人,他最後選擇徹底放逐,順勢當個不成大器的腐朽王爺……

  抿唇沉默了片刻,他才澀澀地揚唇一笑。

  「或者你也和其他人一樣,把我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渣,是嗎?」

  或許是他錯想她的想法,她並非獨特到不願意飛上枝頭當鳳凰,而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像他這樣的男子,自然不會是女子想要托付終身的對象。

  若他是女子,定不會嫁給這樣的男子。

  訝異他竟會說出如此沮喪的言語,宋珞淳不自覺又板起臉,向他說教。

  「王爺不該妄自菲薄,只要王爺有心,定會有所長進。」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但他在乎的是她對他的想法。

  「若本王真有心為你振作,你會想嫁給本王嗎?」宇文凜不死心地問。

  他沒想到,當他不經意動了對她負責的念頭時,腦中便強烈湧現想要娶她為妻的渴望。

  她雖非出自名門,卻比一般閨秀更得體嫻雅,知書達禮、聰明細膩,絕對是個合格的王妃;若能有她在身邊不時提點、說理,他要再當個浪蕩閒人也難。

  想著種種娶她的美好,宇文凜更加堅持心中意念。

  宋珞淳的心因為他的話微微一蕩,她暗暗整了整呼息才道:「王爺是該為自己、該為宇文家、為皇上、皇太后振作,而不是為奴婢。」

  若罄親王泉下有知,他不知長進的孽子不為自身及家族榮耀而長進,卻是為了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婢,不知會不會氣到從棺材裡跳起。

  但若撇開這些不說,她若真能讓他自此洗心革面,不也是功德一件?

  「不管是為宇文家或為你,我會做到!」

  迎接他不可撼動的堅定眸光,宋珞淳卻不敢多想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讓浪子回頭。

  也許他如此堅持,是因為她不願妥協,不肯歡喜接受他的安排,才會激起他想得到她的想法?

  是不是只要時過境遷,他就會放棄了?

  宋珞淳不免做此猜想。

  第4章(2)

  初秋清晨,天色微微蒙亮,繚繞在天地間的霧氣讓天地萬物浸潤在一片迷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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