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兩天前,他肯定會被她的表情所騙,深信她所說的一切,但是現在……
想到了什麼似的,嚴仕雋泛起好優雅的笑痕,以著溫文卻不容拒絕的嗓音開口了。「千萬別說不好意思!你也在我手下工作了兩年,是我的得力幫手,這回你奶奶生了病,我這個上司前去探望,表示一下心意也是應該的。」
媽啊!那個笑……
那個笑……這兩年的貼身秘書又不是當假的,她太瞭解他的那種笑了啊!
記得上回瞧見那種笑時,不到一個月,這位總裁大人硬是截走了敵對公司的生意,造成敵對公司損失慘重、股價崩盤,至今還回復不過來。
背脊滾下兩滴冷汗,甄如意的頭皮感到陣陣發麻,可臉上的神色卻絲毫未變,嘴角的微笑始終維持在固定弧度。「我奶奶和家人都住在南部,大概很難順道去探望的,但是總裁有這個心就夠了,真的很謝謝您的關心。」
「南部?那真是太可惜了。」聲音充滿了遺憾。
「是啊!真的很可惜。」附和點頭,跟著他一起遺憾萬分。
見到她的表情,嚴仕雋微微挑起眉,唇邊的優雅淡笑依舊未褪,甚至益發溫文儒雅起來。「這麼說來,甄秘書前天人是在南部囉?」
「沒錯!沒錯!」以笑制笑,有人說謊不必打草稿,完全的臉不紅、氣不喘。「我前天一大早就回南部了,一直到昨晚才匆匆回台北呢!」
「那真是辛苦你了!」點著頭,嚴仕雋滿臉的體諒,可緊隨著卻不輕不重的拋出一枚足以將某女人給當場炸飛的轟天雷。「前天我在露天咖啡座上看到一個與你長得很像的人,若非你說你回南部了,我還以為那個人就是你呢!」
轟!
只覺一聲轟然巨響在腦中響起,甄如意瞬間被炸得天昏地暗,目瞪口呆的瞪了他三秒鐘後,這才猛然回神,慌忙戴好龜裂的面具,嘴角抽搐地乾笑不已。「長得像的人太多了,更何況我又是大眾臉,呵呵呵……」
媽啊!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真的被莫非定律給襲擊了,不過事到如今,就算打死也絕對不能認帳。
「是啊!長得像的人真的很多呢……」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可不是!」他不戳破,甄如意也沒笨得自投羅網,當下裝傻功力一流的連連點頭附和,並且很快找借口閃人。「總裁,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擾您辦公了。」
就算親眼目睹她在短短三秒鐘內,臉色神奇地瞬息變化,最後回復往常般的鎮定,嚴仕雋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噙著令人心驚的斯文淡笑揮了揮手,讓她踩著恨不得飛奔卻又要硬裝沒事的步伐離去。
直到目送那一身合宜套裝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唇角上的笑這才滿溢興味的加深擴大,眸底精光閃爍……
當初,人事部為他安排的秘書,因為太過「積極熱切」遭他怒而辭退,正惱火著公司內沒一個可堪重用的貼身秘書時,適巧看到了一份送交總裁室的公文報表,資料雖多卻有條不紊,整理得清晰明確,讓觀看者可一眼抓出重點。
當下他馬上直赴秘書室詢問負責那份報表的人是誰,並因而將她調到總裁室當自己的貼身秘書。
很幸運的,他確實沒有看走眼,甄秘書確實能力卓越,幫了他不少忙,更重要的是,她不像以前那些女秘書那般,總是對他「積極熱切」地過了頭,反倒始終保持著上司與下屬之間有禮卻不過分親近的距離。
甚至可以說,除了公事之外,他們彼此的關係就像陌生人般疏遠。
老實說,他再也受不了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老是想藉工作關係親近他的女人。
是以,她這樣的態度讓他非常滿意,兩年多下來,也算是合作愉快了。
本以為就算對她的私生活不瞭解,但憑著在公司時,不管他指派了多少工作,要加多少班,她總是安靜地默默完成的模樣,讓他直覺以為這個有能力卻不顯眼的貼身秘書大概就是這種逆來順受、溫順認分的性情。
沒料到事實真相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甚至被當面揭穿謊言,她都還能臉不紅、氣不喘,毫不羞愧的裝傻。
呵……他真錯看她了,是不?
人果然不能貌相啊!
想到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嚴仕雋笑得更是興味盎然,從此對自己這位貼身秘書多了幾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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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
她被抓包了!
「慘了!果然被莫非定律給襲擊,都是沛晴那個烏鴉嘴害的……」衝回自己的辦公桌前,甄如意如散了骨般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頭呻吟。「我這什麼命啊我?難得說一次謊、請一次假,沒想到就被抓包,這教我怎麼甘願?至少也讓我多說幾次謊、多請幾次假,再來被揭穿啊……」
唉……
若照剛才的情況看來,關於她謊稱奶奶生病而請假一事,總裁是心知肚明了,只是沒有當面戳破她。
但難保他心中老大不爽,索性叫她滾回家吃自己……
算了、算了!吃自己就吃自己唄!
雖然目前這份工作的薪資對荷包很補,但既然被她戲稱為雞肋,就算被開除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況且被開除還可以領遣散費,到時拿著那筆遣散費先吃喝玩樂一陣子,等墮落夠了再重新找份工作,那也是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兒,甄如意頓時樂了,當下立即端正坐姿,迅速拿出一疊檔案夾,精神抖擻的準備開始工作。
呵呵……就靜觀其變,坐等那位總裁大人出招吧!
第二章
富麗堂皇、燈光輝煌的大廳內,衣香鬢影的政商名流與名媛淑女穿梭其間,精心策劃的奢華宴會中,處處可見杯觥交錯,笑語晏晏的景象,若能參與此類名流的社交,相信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極開心興奮的事,然而如今身處其中的甄如意卻忍不住深深的暗自悲歎。
唉……她想,她樂得太快了!
打從謊編阿嬤生病當借口請假一事被識破,她就繃緊了皮,隨時等著總裁大人出招,甚至連被開除的最壞打算都做好了,沒想到左等右等,不僅沒見任何動靜,甚至還工作量劇增,天天陪著上司加班加到頭昏眼花,就連這種名流宴會也要跟著來。
是啦!以前她也不是不曾充當過女伴,陪總裁老大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宴會,但那都是偶一為之,頻率沒有這半個月來得這麼頻繁,這讓她不得不強烈懷疑那個斯文腹黑敗類是在整她。
世間最惡毒的職場報復手段,絕對不是開除對方,讓對方輕輕鬆鬆拍拍屁股離職去,而是日也操、暝也操,操得對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每天深夜才能拖著殘敗的身體回家,隔天又要一大早頂著兩團黑輪爬去上班。
而很不幸的,她那個斯文腹黑敗類上司絕對深諳此一手段。
想到這幾天的非人生活,甄如意就忍不住咬牙切齒,甚至連握著香檳杯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起來。
「甄秘書,你在想些什麼?」
驀地,一道溫雅淡嗓驟然響起,驚得陷入自己思緒中的女人猛然一抖,手中的金黃液體險些飛濺出來。
待回頭瞧見那被她腹誹為「斯文腹黑敗類」的上司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後,甄如意像四川變臉般瞬間又掛起職場上的禮貌微笑,彷彿方纔的怨念從來不曾存在過。
「我在想這香檳真是太好喝了,真是托總裁的福啊!」再次說謊不臉紅,她笑笑的啜飲了一口金黃迷人的香檳,以示所言不假。
聞言,嚴仕雋的眸光一閃,唇角隱約有一絲可疑的笑意。
呵……他不是沒瞧見她先前的咬牙憤恨樣,也不是不清楚她心中想的大概會是些什麼,但是這幾天來,暗暗觀賞她人前、人後兩種面貌,宛如四川變臉般可在瞬間變換神色、表情的絕技,已經成為他繁忙生活中的一種樂趣了,是以才會稍微整她一下,好在枯燥工作中聊以自娛。
見他沒應聲,卻泛起令人膽寒的優雅淺笑,甄如意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可卻還得佯裝鎮定地陪笑詢問道:「請問總裁和鍾佬都談完了,準備要離開了嗎?」
她很清楚,眼前這個「斯文腹黑敗類」會來參加這場宴會,絕對不是如時下那些只會跑Party、泡名模的小開那樣只是混混玩玩,而是為了一件已經籌備了許久的合作案,特地來參加鐘家所舉辦的宴會。
先前,他們一進宴會後,鍾佬馬上樂呵呵的把他找去書房密談,所以她才能一個人悠哉的躲在角落暍香檳,順便出出神。
如今他再次現身,想必是與鍾佬談妥了,而這代表著自從她踏入宴會後,心中一直期盼的事可以如願——終於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