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思考,余觀止對婚姻迴避的態度,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因為有過一次婚姻紀錄,對於再婚這種事,自然便興致缺缺,不像頭一回那樣,對婚姻生活抱持過多期待與憧憬?
還是因為自己還有個小孩,需要萬般考慮,怕她不能扮演好後母的角色?
或者——根本就是對象的因素?因為是她,所以才不確定?
她想了又想,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個,要知道正確答案,必須向本人求證。
於是她用了點小技巧,某天翻雜誌,狀似不經意地對他說:「欸,你看,最近的統計資料顯示,國人不婚的比例大幅攀升耶。想想也對,各自經濟獨立,生活自由,難怪大家都不想結了。」
他由電視屏幕移向她,審視地問:「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這麼防備?
她聳聳肩,隨口道:「沒什麼想法。倒是有個朋友很想結,問我該不該接受某男士的追求。那男人離過婚,而她本身年紀不算小了,想以結婚為前提去選擇下一段戀情,怕他沒有再婚的意願,又不好意思直言問他,我就想說來問問看身邊所有結過婚的男人好了。」
「你把我當採樣資料?」
「提供一點樣本數嘛,幹嘛這麼小器。男人真的會因為結過一次婚,從此對婚姻卻步嗎?」
「如果你問我的話,不會。結不結婚要看有沒有遇到對的人,和過去的紀錄沒有太直接的關聯,當然那也是因為我在這一段婚姻裡並沒有留下什麼陰影,不至於抗拒。我建議你朋友直接去問那位男士,若是他不巧有過什麼不愉快的經驗,那就難說了。」
所以他不結婚,不是因為對婚姻沒興趣,是因為還不確定她是那個對的人。
三言兩語,套出她想要的答案,她輕巧地將話題帶過,沒讓他察覺一絲異樣。
第9章(1)
如果他還不確定是她,並未將她歸在人生藍圖裡,那,就不算是自己人吧?
關係定位的問題,她苦惱了很久,這關乎到她必須把持的分寸問題。
思考過後,那年的生日,她還是決定不開口要求他的參與。
每年堂哥們都會陪她過生日,所有堂兄弟姊妹中,只有她才有這殊榮,被規定為除了農曆過年、平安夜之外,必須全員到齊的日子之一,因為知道,如果他們不陪她,她身邊已經沒有其他親人,因此,他們總是會多疼她一點。
那是很典型的家聚,裡頭都是很親密的自己人,如果余觀止還不確定,貿然提出邀約只會讓對方困擾。
她沒有跟他說,自己去了。
堂哥們見她單獨前來,問了句:「余觀止呢?」
「我沒告訴他。」
他們便就此打住,沒再多說什麼,那種會不經意捅人兩刀、又失手鞭屍的事情,除了楊季燕沒人會那麼白目。
結束聚會,她將預留的草莓蛋糕包好。「我們小柚柚最喜歡草莓蛋糕了。」每次都會笑出甜甜的小酒窩。
看看時間還早,便央求大堂哥順路繞往余家,迫不及待想送過去。柚柚看到會開心地尖叫,像八爪章魚一樣跳到她身上來,每次都這樣。
楊伯韓順著她,開車往余家的路上,實在壓不住藏在心中已久的話,不吐不快:「你老是開口閉口的柚柚,會不會對她太好了?」
完全就是一個當媽的樣子,什麼事情都先想到孩子,大家連送她生日禮物都會把孩子考慮進去,因為誰都知道,柚柚開心,她就開心。
可是付出這麼多,真的值得嗎?對方到底領不領情?認不認她是孩子的媽?不要到頭來,只是她自己在一頭熱,表錯了情,那真的會很傷。
「小孩子嘛,總是需要多疼一點。」
「那你自己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疼啦!」
「不需要嗎?」
「……」大夥兒今晚會聚在這裡,不就是疼寵的表現嗎?說不需要會被揍,也太不識好歹。
「我有你們啊,你們那麼疼我。」她很知足了,真的。
那抹故作堅強的微笑,看在楊伯韓眼裡,其實很心疼。
這幾年,她真的變了很多,沒了年輕時倔傲的稜角,變得更溫潤柔軟、也更善解人意,十足就是那種讓男人想娶回家的好女人,他身邊一堆朋友都在打聽,明明想追求她的男人多到天邊去,怎麼她好死不死,就吊死在那棵沒有未來的樹上!
車子在大樓前停下,她翻包包要找手機,本想叫余觀止下來一趟,發現沒帶在身上,便要大堂哥等她,她把東西拿上去,很快就下來。
管理室人員已經先通知他,她上樓來時,大門是打開的。
「小柚柚睡啦?」她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一面道:「這裡有一款新上市的學齡前孩童教學軟件,季楚哥說還不錯,有助親子互動跟孩子的邏輯組織能力,改天來試用看看。還有啊,這款遊戲機柚柚想要很久了,我本來是想不能她想要就給她,會把她慣壞,打算過一陣子她表現不錯再買,楊季燕這回很上道,懂得自己雙手奉上。另外……」
交代到一半,留意到他異常的沉默。「你怎麼了?」
余觀止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靜坐在一旁。「沒事。」
明明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彎身察看他沉悶陰鬱的神色,伸手想碰碰他,便讓他先一步攫住手腕,一把扯進懷中。
「啊!」她跌落臂彎,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鷙猛的吻壓了下來。
索求來得很強烈,且迅速,將她壓向沙發,動手剝扯衣物。
驚覺他的意圖,她慌亂道:「等——」
他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單手探往她裙下。
可是……不行啊,大堂哥還在樓下等她……
灼熱的亢奮抵著她,心知抗議無效,她只好盡可能敞開自己,降低不適感。
他今天很反常,進入得稍顯莽撞,在性事上,他一向是體貼的,除了初識情慾滋味的年少時期外,幾乎很少像現在這樣急迫焦躁,失控的力道甚至咬痛了她的唇,是誰給他灌了一打春藥嗎?
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初初闖入時,因疼意而蹙起眉頭,但他太熟悉她的身體,也清楚能使她愉悅的方式,幾回頂弄下,原本的痛意被漸起的快感所取代。
他索要得野蠻又絕對,佔有力道既深且重,擁抱緊得教她無法喘息,做得太狂野,很快便將彼此推向極致。
宣洩過後,他靠在她肩側,微微喘息。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他這才如夢初醒,連忙由她身上退離,狼狽地別開臉,不敢多看她一眼。
「觀止——」他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他被方纔那個狂亂失控的自己嚇壞了。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遇到她,他總是會變得不像自己,做出連他都無法控制的事情來……
他既羞愧,又心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可是你這樣——」
「拜託,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暫時不要理我,可以嗎?」
「……」原想安撫地摸摸他,但那緊繃僵硬的姿態,散發出無形的抗拒,她僵了僵,又將手收回。
無妨,他將她排拒在自己的人生以及情緒之外,不教她觸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她可以習慣,真的可以。
嚥回心底淡淡的酸楚,她簡單打理好自己,起身默默離去。
腿間仍覺酸軟微疼,她挺直腰桿下樓,自認掩飾得完全看不出異樣了,但大堂哥見到她,就多瞄了兩眼,而後蹙起眉——
「王八蛋!」見他臉色瞬間一沉,她便知道,大堂哥發現了。
他火大地想上樓,不管是要理論還是揍人,都不可以。她急忙攔住他。
「大堂哥,不要。」
「他把你當什麼?!」
「……是我自己願意的。」
「你願意自己被這樣輕賤又廉價地對待?!」叫外賣都沒有這麼隨便!
「他……沒有……」
隨時隨地,想來就來,連洗個澡的時間都不給就把人趕出來,這樣還沒有,那要怎樣才算有?
楊伯韓很火大,而且想揍人!
「堂哥……」她聲音一哽,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滾下來,楊伯韓當下心都慌了,手忙腳亂把她撈進懷裡拍撫。
「幼秦乖,不要哭,我幫你揍死他!」
「……不要。」
「那不然離開他,我幫你找一個更好的。」
「不要。」
「……」歎氣。
「那不然你要怎樣?」
他可以面對再十惡不赦、作奸犯科的難搞犯人,就是拿他這個小堂妹沒轍,既不能逼供又不能刑求、更不能扭斷她美麗的小脖子……
「……回家。」
「好,我們回家。」楊伯韓替她開車門,伺候得像女皇一樣。
回程路上,看她情緒平復了些,這才膽敢抱怨出口:「真不曉得你看上他什麼,死心塌地成這樣。」
「觀止……對我很好。」她忍不住替心上人辯解。
真的很好,從以前交往的時候,就很好了。
堂哥們老是不解,一個連承諾都吝於給她的混賬男人,哪裡值得她執著認定?